昭帝时期,公主夺嫡之争十分激励,几位公主斗得你死我活,下毒,刺杀,彼此之间礼尚往来,不绝不休。
宋蜇蜇是个例外,她素来远离争斗中心,她早就失了生母,外祖又无人支撑,养母皇后也已经有了宋闵闵,不可能支持她,就连素来疼爱她的昭帝也一直只把她当做吉祥物养着,不对她抱有任何期望。
她自己也没那个心思,除非她的姐姐们都死绝了,不然绝对轮不到她来继承皇位。
故而几位公主都看不起她,平时打打杀杀明争暗斗从来不带她玩,她安逸地长到了十二岁,还没有体会过夺嫡之争的险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如履薄冰,以致于她出去狩猎时竟敢不带任何侍从。
前一天左相被狼咬伤后,昭帝便下令缩小了猎场,派人驱赶了林子中的野兽,让林中只留下一些温顺的猎物。
宋蜇蜇离开的时候只想着,反正她出去不会再遇见猛兽,其余猎物她都可以独自面对,何况她现在顶替的是皇姐的身份,作弊又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如果有旁人跟着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天寒地冻,冷得可怕。
她裹紧了斗篷,骑马行走在深厚的雪中,隆冬时期,猎物本来就不多,何况昭帝还驱赶了一番,她只能向林子深处搜寻。
但是渐渐的,她感觉身下的马变得焦躁,似乎隐隐不想听她的话。
开始她并没有留意,以为这马换了主人,学人一样使小性子了,可是没过多久这种情况愈发严重。
宋蜇蜇只能拉紧缰绳想要将它驯服,怎奈它好似瞬间被激怒,一个地冲了出去,像是发了疯一样,宋蜇蜇根本就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
林子中枯枝茂密,无数枯枝打在她的身上,划破她的手脚,浑身上下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宋蜇蜇吓得张口求救,可偏偏附近只有她一个人,根本没人能救她,她只能弯下身子趴在马背上,死死拉住马的鬃毛,生怕要被甩下去。
然而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她很快体力不支,身下的马一个跳跃,直接把她甩了出去。
宋蜇蜇大脑一片空白,尚来不及思考她会摔成个什么狗样。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间感觉到半空中反转的身体被人接住。
那人紧紧将她按进怀中,小心地护着她的头颈,在落地的时候给她当了个垫背。
两人重重撞在地上,巨大的冲力带着他们一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到树上时才停下来。
宋蜇蜇被撞得头昏眼花,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被那人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瑟瑟发抖。
“殿下……”那人喘着粗气,伸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小声地安抚她,“别怕,没事了。”
她此时浑身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连雪白的小脸上也有被尖锐树枝割破的血痕,头上的发髻散落开来,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她还因过度的惊吓有些魂不守舍,眼角预留一点泪珠,看上去颇为有些楚楚可怜。
许久之后宋蜇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抬头看着眼前人,“颜…三公子…是你救了我……”
颜予搂着她,解释道:“父亲让臣来陪皇太女狩猎,方才臣听人说皇太女殿下到这附近来了,于是便过来找找,没想到没见到皇太女,反倒碰见十殿下惊了马,还好来得及时,不然殿下千金之躯,摔坏了可就不好了。”
宋蜇蜇明白了,颜予本是来寻未婚妻,但是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宋闵闵还留在了帐中,是她冒充皇姐狩猎,颜予顺着他人的指示一路过来,只看见她被马背甩飞,便救下来她。
提到宋闵闵,宋蜇蜇这才发现自己和颜予此时靠得太近了,脸和脸几乎贴在了一处,发丝纠缠,这动作亲密程度不亚于耳鬓厮磨。
她连忙推开了颜予,踉跄着退了几步,此时她突然注意到了,颜予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间紧蹙,像是在隐忍。
宋蜇蜇的目光往下,当扫过他的小腿时,顿时大吃一惊,他小腿腹部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鲜血滢滢,正往外渗,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天寒地冻,血滴落地瞬间就结成了冰渣。
颜予方才只顾着护着宋蜇蜇,却不料撞到了一个尖锐的树根,故而划出了这么一道伤口。
宋蜇蜇忍不住捂住嘴:“颜三公子,你的腿!”
她看着那伤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鲜红刺目,瞬间灼伤了她的眼睛。
颜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自己的腿,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没事的,殿下,臣不疼。”
宋蜇蜇抿紧了唇,想到他这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心里就难受。
方才自己落地时垫着他都摔得头昏眼花,别说是他还要承受自己的重量,幸好那枯枝只是划伤了他的腿,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她站起来,左右张望,自己的马儿早就跑丢了,而颜予为了救她,也弃了马,附近渺无人烟,林中只有枯枝白雪,一片寂静。
而且方才她的马发疯乱跑,也不知道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此时她也记不清来路。
她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那颜予的伤该怎么办啊?
流了那么多血,没有人给他医治,他的腿会不会废掉啊?
宋蜇蜇一时情急,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坚强的人,年纪又小,从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泪顺着她的脸哗啦啦落下,砸落在雪地上。
颜予见不得小姑娘落泪,强忍着剧痛安慰她,“殿下,臣真的不疼,别怕,陛下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的,他们很快就会来寻的,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
不疼?不疼个鬼呀!
说谎骗谁呢?这么大的伤口,怎么能不疼?
明摆着就是痛,还在嘴硬安慰她。
宋蜇蜇吸了吸鼻子,也明白现在哭也没什么用,连忙擦了把眼泪。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扯下裙摆下的衣料,撕成布条,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挪颜予的脚。
她从未见过那么多血,也不懂医理,包扎起来有点胆怯,一举一动都十分谨慎,生怕哪里做错了。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正忙活间,她感觉身子一重,原来是颜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到了她的身上。
原先她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宋闵闵的披风,那披风根本就不合身,刚刚在马上颠簸的时候,不知道被甩哪儿去了,如今的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棉夹袄,几乎不能御寒,在雪地里冻得鼻子都红了。
颜予看着宋蜇蜇疑惑的眼神,回以温和一笑,“殿下,你年纪小,更受不得冻,小心不要冻坏了筋骨,落下了寒疾。”
他轻轻拭去宋蜇蜇眼角的泪痕,指着自己包扎好的伤腿道:“多谢殿下了。”
“是我该谢你。”
然而下一刻,宋蜇蜇却毫不领情地扯下了身上的斗篷。
虽然已经冻得浑身僵硬了,她还是固执地将披风还回去,直接倒扣在颜予身上并且顺手打了个死结。
她说:“你是伤员,你必须披着,如果你不披,我也不披,大家一起冻死。”
颜予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扯了扯那个死结,没有打开,有些无奈地劝道:“殿下你……”
她却打断他,“三公子,还能站起来吗?我们先去找个山洞避风。”
她还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能来,但是他们不能再在这雪地里坐着了,不然都得活生生冻成冰雕。
颜予被她搀了起来,借着她的力气,勉强才能行走。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不远处就有个山洞,宋蜇蜇将他扶了进去,给他搬了块石头坐好,想要起身的时却猛地被他拉住手。
宋蜇蜇不解其意,下一刻颜予却继续将她扯了过来。
宋蜇蜇惊呼一声,然后就被他按进了怀中。
颜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都藏进自己的坏中,扯过一半斗篷盖在她的身上,这个模样活像是母鸡孵蛋,宋蜇蜇就是那颗蛋,被包庇在羽翼之中。
他小声道:“抱歉,臣唐突了,只是殿下穿的这样少,唯恐殿下冻坏,只能出此下策。”
颜予覆盖着她的一双小手,宽厚的手掌将温度输送给她,“殿下的手,实在是太凉了。”
宋蜇蜇的确很冷,冷得她甚至都快失去了直觉,如今躲在颜予温暖的怀抱中,依然忍不住打冷战,浑身抽搐。
她和颜予,这个她未来的姐夫搂在一起,的确不妥,但是现下也没有办法,她怕自己真的再冻下去,就不只是风寒感冒那么简单的。
她也不舍得取走颜予的斗篷自用,只好这样子让他抱着,身子紧贴在一起,彼此取暖。
那一日他们在山洞中等了许久,昭帝派来的人比想象中的慢,他们还没有等到救援,反而等来了漫天的飞雪。
又下雪了,宋蜇蜇看着山洞外飘着的细雪,不知不觉愈发困倦了。
她从小身体比常人要好,却没想到现在就只冻了这一小会,竟然就发起了高烧。
颜予发现她不对劲时,她已经快昏迷了过去。
他慌忙地将她搂住,摇晃着她的身子,急切地想要和她说些什么。
宋蜇蜇只依稀记得,他好像说了,“十殿下,千万别睡啊……”
“再坚持一下……”
后来在山洞里经历了什么,宋蜇蜇的记忆有些模糊,她的头好晕,眼皮像灌了铅一样重,怎么也睁不开。
到最后,颜予将她给抱了起来,冲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宋蜇蜇用仅存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
冰天雪地,只有他的身体能给自己带来一丝的暖意。
……
后来宋蜇蜇才知道,原来那时是宋真真想要针对宋闵闵,在她马的饲料里下了药,要她摔个狗血淋头。
这本是寻常手段,宋真真也没想能真的伤到宋闵闵,却误打误撞,让宋蜇蜇当了替罪羊。
当时若不是颜予,就算宋蜇蜇没被摔死,也要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
那一日是颜予拖着伤腿抱着她,拼了失去一条腿的风险跑进在雪中找寻许久才找到了巡逻的士兵,快马将她送回了宫中,用良药医治,才救回了一命。
宋蜇蜇身子也被这场伤寒折腾的难受,从猎场回来后去了行宫中,养了整整两个多月才好起来。
这件事一下子牵涉到了三个皇女,十公主还险些丧命,昭帝震怒,彻查此事。
他本就疲于应付儿女间的争斗,得知是宋真真下手后更是心寒,下令重罚,直接将四公主贬为庶民,发放边疆,可是宋真真不知悔改,流放途中妄图谋反,被就地正法。
当四公主死讯传来时,梁妃当夜就发了疯,一条白绫吊死在她宫中。
昭帝受的的打击很大,一夜白发,病重不起。
也因此,大臣们不得不提早了皇太女的婚期。
……
颜予转身对上宋蜇蜇的眼睛,感觉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颜三公子,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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