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黎寒光不说, 羲九歌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最初她没防备黎寒光敢对她动手,这才被他拽到墙壁上。之后她立刻就想把这个大胆狂徒烧成灰,但伸手时才发现, 她无法调动神火。
准确说,她感应不到自己的神力了。
只要太阳照常升起,她的神力就源源不绝, 绝不可能枯竭。除非这里不是真实世界,而是幻境。
意识到只是因为幻境而失去法力后,羲九歌很快镇定下来。她单手背在身后, 长袖细微拂动,一柄尖刀从袖管滑到手心。
这把刀是白帝给她准备的法器,没有灵气驱动,这柄刀也失去了很多神通,但当做冷兵器使一使还是没问题的。
竟然敢推她,羲九歌一定要让某个不识好歹的晚辈知道什么叫尊卑长幼。
黎寒光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要被人捅了。他一眼不错盯着面前人的眼睛,近距离看,越发感觉到她眼眸长得真好, 潋滟含情, 顾盼生辉。
两人靠在楼梯阴影里,光线昏暗,灰尘浮动,唯独她的眼睛像会发光一样,浅金随着瞳孔流转,宛如海妖在勾引游人跳海。而她的眼神却是清澈天真的, 黎寒光相信, 就算别人为她死了, 她也只会偏偏头表示疑惑。
黎寒光感慨道:“神女眼睛长得真好看。但我并不建议神女现在动手, 你没有学过拳脚功夫,失去法力后和凡人女子差不了多少。你若是杀了我,一会可能没办法独自对付幻妖。”
羲九歌只在最开始惊慌恼怒了一会,现在已完全恢复了从容。她后背放松,气定神闲地靠在墙壁上,坦然直视着黎寒光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没法对付?”
黎寒光心想被男人抵在墙上还敢这么居高临下的女子恐怕只有她了,黎寒光也温和笑了笑,说:“这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还不甘心死,神女要是执意动手,我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到时候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外面那只妖怪?”
“凭你,能和我两败俱伤?”
黎寒光觉得羲九歌实在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子。她的关注点总是这样奇怪,失去神力不害怕,被人压在墙角也不娇羞,但一提起输赢,她就起劲了。
黎寒光感觉到她的手蠢蠢欲动,他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手却精准握住了羲九歌藏着刀的衣袖。
羲九歌暗暗用力抵抗,但她失去神力加持,力气着实不比一个普通女子强多少,很快,她的手腕就被黎寒光缓慢压到墙壁上。黎寒光怕她撞到,还特意用手心替她挡了挡。
黎寒光注意到羲九歌眼睛微眯,果然,她不在意被人调戏——或者说意识不到自己被人调戏,但是着实十分在意胜负。
这种脑回路有异于常人的疯子黎寒光也不敢贸然惹恼,他适时开口道:“神女,我无意冒犯,只是怕神女被妖物利用。这只妖物能无知无觉将我们引入幻境,实力恐怕不容小觑。这种致幻的妖物最擅长蛊惑心智了,神女若对我动手,说不定正合它心意。”
“呵。”羲九歌轻笑一声,慢慢说道,“照你这么说,你拉我回来,还是救了我?”
“不敢。”黎寒光十分谦逊,“我只是担心神女被妖物迷惑,不敢居功。”
他居然还敢应!羲九歌手指又忍不住动了,但现在还在妖物编织的幻境内,敌暗我明,他们两人内耗绝非明智之举。等他们离开幻境,羲九歌有的是办法杀死黎寒光,实在没有必要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
羲九歌的理智终究占了上风,她暂时压下杀意,说:“已经过了这么久,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姬少虞他们的状况恐怕不妙。此地不宜久留,看在大局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之举。”
说完,她磨着后槽牙,慢慢道:“放手。”
黎寒光就知道她一定会合作,但他听到想要的答案,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她这么快改变态度,仅是为了救姬少虞?
黎寒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如她所愿放开手,笑着问了句:“神女这么关心玄太子?”
羲九歌一得到自由,立刻低头活动手腕。她没抬眸,语气淡淡道:“你胁迫我和你合作,不也是为了救常雎吗。”
黎寒光眼神幽暗,唇边笑意却更真挚了:“那看来我们可以达成协议。刚才事急从权,如有冒犯,请神女恕罪。”
他自见她后,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恕罪”,但下一次以下犯上时,一点都不见收敛。羲九歌也笑了笑,放下手腕,宽容地望着他:“无妨。”
两人对视,笑容都和气极了。黎寒光指了指外面的月光,说起正事:“游湖时我记得天清月明,但自从溯月昙开花后,湖面上就起了雾。最开始我以为只是寻常夜雾,现在想来,妖物可能就是在这时编织幻境的。我们靠岸后,不知从哪一步开始就踏入了它为我们准备的虚假世界。我现在还不清楚它的底细,但大差不差,它的力量肯定和溯月昙有关。溯月昙和普通花的区别,一在于月光,二在于香气,这两样在船舱底部都是最弱的,所以我猜测,这里是它力量最薄弱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商议,它多半听不到。”
所以,黎寒光才在羲九歌即将出门前将她拉回来,抵在楼梯阴影中。当然,这只是黎寒光的借口,抵抗幻境是假,他想对她不敬才是真。
羲九歌淡淡嗯了声,说:“它有意吸引我们上岸,之后又把我们相互分开,可见它实力不怎么强。到底怎么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羲九歌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黎寒光有些无奈:“神女,我们现在还在它的幻境里。”
“所以呢?”
“谨言慎行,小心为上,勿要轻举妄动,最好我们两人……”黎寒光没说完,羲九歌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啰嗦。”
“……”黎寒光挑挑眉,他本想说最好他们两人系在一起行动,这么好的假公济私的机会,可惜了。
黎寒光轻叹了声,立刻转身去追羲九歌。
跨出舱门后,夜雾浓郁很多,空中漂浮着昙花香气,嗅起来很淡,但像线一样,悠悠不绝。黎寒光站在雾中,缓慢扫过四周,唤道:“神女?”
前方花丛中,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我在这里,快来。”
黎寒光听到心里一惊,赶紧追上去。她现在没有神力,身上仅有一柄短刀。难道他们都低估了这只幻妖,羲九歌被它打伤了?
黎寒光循声而去,看到羲九歌还穿着刚才那身白色长裙,但现在她却倒在地上,手指捂着腹部,鲜血顺着她纤白的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我被一只妖怪袭击了,它往那边逃了,快去。”
黎寒光没有急着追妖怪,而是半跪在地上,皱眉问:“你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我没事。”羲九歌摇头,气若游丝说,“先抓妖怪,姬少虞还在幻境里,不能让它去伤害少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黎寒光冷冷打断,但面对她,语气还是忍不住降低,“你受了伤,单独待在这里太危险了。你伤势怎么样,还能走吗?”
“没关系。”羲九歌撑着地,吃力起身,“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她十指染满鲜血,撑在土地上顷刻沾了土。白、红、黑三色交织,血腥中带着艳,像沾了血又滚到泥里的明珠,让人心疼,也让人生出一种破坏欲。
黎寒光默不作声握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就将她扶起来。她平日里那样高高在上,但现在受了伤,虚弱的只能靠着他站立。她似乎不适应靠这么近,说:“我站好了,你放开我吧。我已经定了亲,和你站这么近不妥。”
黎寒光手指紧了紧,不放松,反而握得更紧了:“妖物还没有找到,你不要逞能了。这样走还疼吗?”
羲九歌摇头:“无妨。”
“那就好。”黎寒光似乎放了心,温柔扶在她身侧的手忽然探向她腹部伤口。羲九歌大惊,欲要躲避,但距离这么近,在她躲开之前,黎寒光的手就已经逼近她的腹部,仅靠手指力量生生撕出一个血洞。
“羲九歌”受此重创,再也维持不了人形,尖叫一声化成一阵雾,融入后方空中。
黎寒光甩了甩指尖上的血迹,哪还见刚才柔声细语询问伤势的模样。他微笑着摇摇头,遗憾叹道:“对我的心思把握得确实很准。可惜,你不了解她。她受了伤怎么会依靠我呢,她只会想杀了我。”
黎寒光看向他来时的方向,那个地方的雾好像愈发浓了。羲九歌是假的,他手指上的鲜血却是真的,可见,他伤到了妖怪本体。妖怪幻化成羲九歌的样子来骗他,却在他手上吃了亏,它很可能会去找羲九歌的麻烦,他得赶快找到她。
·
羲九歌跨出船舱后,许久没听到黎寒光追来。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多半也中了幻境,被这只妖分开了。
三界神生而为尊,人修炼而成仙,但神和人身体是一样的,都是万物灵长。除人之外,其他所有飞禽走兽、草木花石修炼化形的,都被称为妖。
绝地天通后,人界和天界的通道断绝,灵气流通的道路也被阻断。大部分灵炁都被锁在天上,人间的灵炁日渐减少,很快变得不适宜修炼。曾经定居陆地的神、仙纷纷搬回天界,人间能修炼得道的人、妖数量也急剧下降。
但在天界,因为灵气比以往更加充裕,动植物修炼更容易了。连神君府邸看门的石头也能生出神志,更不用说北刹海这种阴气、灵气汇聚之地。
羲九歌哪怕落单依然不慌不忙,从容走在花丛中。雾似乎更加浓郁了,抬头都望不到月,唯有身边的溯月昙散发出朦胧的碎光。她走了许久,前方始终被雾气笼罩,茫茫看不到尽头,回头看,后面也是一团白雾。
羲九歌只是看了看就继续往前走,步伐中没有丝毫犹豫。她一直重复着走路的动作,仿佛都已经过了几个月,身边景色依然一成不变。
如果放在以前这不算什么,但现在羲九歌失去了神力,身体如凡人一样羸弱。她身体像漏斗一般,早变得气息急促,浑身沉重,双腿酸软得都要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担心自己跌倒。
羲九歌自出生以来就习惯了强大,她的神力天生取之不竭,无论任何天材地宝,只要她开口立刻就会送到她身边,在今日之前,羲九歌都不懂为什么有人努力还取不到好成绩。
但是现在,她失去了神力,才知道原来疲惫的滋味如此折磨人。如果她不是羲和的女儿,如果她没有被西王母收为徒弟,她还能拥有这一切吗?是不是她本该和凡人一样,历经生老病死,碌碌无为。她今日这一切,只是别人赐给她的。
一滴汗从羲九歌鬓边滑落,沾湿了她的睫毛。羲九歌从未如此狼狈过,但她只是抬手擦去汗滴,没有停顿,再次步向前方。
她是羲九歌,一出生就注定她是羲和之女。无论为什么西王母要收她为徒,她只知道,她一开始也不会仙术,但她成为昆仑山少主后,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她就是她,假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实在毫无必要。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掠过羲九歌心间,都来不及停留就被她扫走了。她灵台始终清明,盯着前方,从没有动摇自己的选择。
她如往常一样迈步,毫无预兆的,眼前豁然开朗。月照静湖,花开遍野,面前依然是北刹海的湖泊,但奇怪的是,脚下一株溯月昙都看不到,只有不知名的野草蓬勃生长。
群山深处,悠悠传来一道声音:“你为何不回头?”
羲九歌站在草丛中,感受到久违的灵气。这里的灵气竟然比昆仑山还要精纯,都不需要羲九歌刻意引导,灵气便争先恐后进入她经脉。羲九歌的经脉像是久旱逢甘霖,刚才的疲惫、滞涩一扫而空,舒适得几乎要飘起来。
羲九歌环顾四周,看地形这里依然是中天界北刹海,但好像并不是现在的地貌。羲九歌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是谁?”
“你还没有回答本尊的问题。”
“你一个无名之人,你问了,我就要答吗?”
“你……”那道声音似乎很惊诧,“已许多年没有人敢和本尊这般说话了。小辈,你很有勇气。”
“天界中能叫我为小辈的,恐怕不超过五个。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道声音大笑起来,它自山河湖海深处而来,笑时似乎天和地都在震动:“有趣。羲和性情温柔,待人和善,没想到,她的女儿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羲九歌听到这话心中一紧:“你知道我的母亲?”
“他们在本尊的身体上诞生,本尊当然知道她。”声音叹了声,惆怅道,“睡得太久,许多记忆都混淆了。本尊记得他们才刚刚诞生,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他们便已经陨灭,连他们的女儿都成了天界辈分最高的人。”
羲九歌问它为何知道她的身份,其实也是在试探它。天界比她辈分高、知道她母亲、甚至见过母亲诞生的存在屈指可数,再结合溯月昙的传闻……
羲九歌心中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测:“莫非,你是盘古?”
那道声音不语,而是兴味盎然问:“神躯天生强大,但是你失去法力后,和凡人无异。你在白雾中走那么久都看不到尽头,为何不回头?”
“我是对的,为何要回头?”
“你就没想过是你走错方向了吗?”
“错来源于犹豫和摇摆,只要我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后悔。”
声音叹息:“如此执着,真不愧是她的女儿。你是几十万年来唯一走到这里的人,兴许这便是缘法吧。看在故人的颜面上,本尊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羲九歌问:“什么要求都可以?”
“本尊是开天辟地之祖神,所有神灵见了本尊都要称一声父神。哪怕本尊已经陨灭,为你一个小女娃实现愿望,还是绰绰有余。”
“那就好。”羲九歌点点头,说,“我想好了。”
声音似乎有些意外:“你这就决定好了?你可要好好想,等离开这里,本尊又会沉睡,下一次醒来,可能便是十万年之后了。”
“您是盘古,面对您许愿有什么可犹豫的。”羲九歌说道,“我愿天下无忧,苍生太平。”
山谷寂静了一会,片刻后,那道声音传来:“向本尊许愿是多么难得的机缘,你若是求了其他,便没法询问你的父母了。机会只有一次,你当真想好了?”
“无需想。”羲九歌道,“见到开天辟地的祖神,当然要为三界苍生请命,怎么能浪费在个人私欲上?”
“何处是天下,哪里是苍生?什么叫无忧,什么又叫太平?”回音缓慢在山湖中冲荡,道,“这个愿望太空了。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
羲九歌点头接受批评,再次说:“那我要让在灭世大战中被打碎的盘古大陆重新粘合成一块,灭绝的生灵、流逝的灵气都回到战争前。”
“天命不可逆,逝者不可追,这乃天之道。再换一个。”
“许多功法在灭世大战中损毁,如今都成了残卷绝响。晚辈不忍心三界传承断绝,愿祖神开恩,告诉晚辈太古功法残书《大道藏》七卷一百四十篇所有内容。祖神稍等,晚辈这就找笔誊抄。”
“天地形成后,本尊也神力耗尽而死。所谓太古功法已经是羲和他们诞生后的事情了,本尊无需功法,自然也不知你说的《大道藏》。”
羲九歌应了一声,慢慢点头:“我开始求天下苍生,你说太空;我具体到将大陆碎片归元,你又说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更改;最后,我都具体到功法经书了,你依然推脱。”
羲九歌轻笑,抬眸望向群山上空:“你真的是盘古吗?”
山谷久久没有声音,突然月亮隐没,迷雾再度涌到羲九歌面前,脚下依然是圣洁纤弱的溯月昙,她依然感受不到神力,数十万年前的地貌、充裕到不可思议的灵气全都化为虚无。
羲九歌啧了声,无趣道:“没意思,我还以为至少要打一场呢。”
能实现人愿望的“盘古”不见了,羲九歌左右看了看,随便找了个方向,打算继续走。但是这次,她才走出不久,雾团后隐约出现一个人影。
对方也看到她了。他停下来,问:“明净神女?”
是黎寒光的声音。羲九歌突然意识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如果她在这里杀了黎寒光,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就算后面有人问起,她也大可咬定不知道,将一切推脱给幻境。
羲九歌手心握住尖刀,不紧不慢向黎寒光走近:“是我。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
黎寒光也慢慢走向她:“刚才我在雾中迷路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
黎寒光目光扫过羲九歌全身,笑道:“没受伤就好。我刚刚看到妖怪往那边去了,我们快走。”
“好。”羲九歌示意道,“你来引路。”
黎寒光毫无异议转身,就在这一瞬间,羲九歌猛然刺向他命门。她动作明明很快,而黎寒光像是背后长眼睛一样,恰好转身,恰好接住了羲九歌的刀刃。
黎寒光两指夹着刀尖,似笑非笑看向羲九歌:“神女?”
“呀。”羲九歌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竟然是真的吗?抱歉,我还以为是妖怪幻化呢。”
“是吗?”黎寒光含笑看她,问,“那现在你相信了吗?”
羲九歌坦然地收起刀,对着黎寒光温柔笑笑:“当然相信。我们可是盟友,要不是认错,我怎么可能杀你呢?”
“神女有此心,我荣幸之至。”黎寒光望着她,并没有被人背后捅刀的愤怒,眼眸深处甚至有感激和释然。
是不是盟友他不知道,但他非常确定,面前的羲九歌是真的。
他默不作声将手心的暗器收回。这一路他见了太多幻境,从魔界到天界,从他刚出生被人抛弃,自以为找到了亲人却被黎瑶推出去讨好常隐,到他被迫来天界为质,被人欺凌、折辱、轻视,好不容易站在生父面前,还要被那个男人骂孽种。
黎寒光知道这是幻妖想干扰他的心智,他没有被煽动,始终冷静得可怕,但他的杀意也彻底被幻境挑起来了。
他不想听那些人说话,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容于神魔二界,是九黎族的罪人、天界的叛徒吗?他见到幻境中人,无论是谁,一律宁肯错杀不肯放过。刚遇到她时,他以为,这也是幻妖变化出来的。
幸好,在他下手前,她先对他动手了。他一路杀了自己的生父、生母、兄弟、手足,到最后已经杀红了眼,父系、母系的亲人他一个都不愿意留着。幸好,在他彻底沦为杀人机器前,她出现了。
这是他在满手血腥中,唯一可以确认真实的存在。因为她在,他不能再随便杀人,他要捡回仁义廉耻,变成那个谦逊守礼的“少司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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