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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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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她好凶,我再选选。”

        三岁的孩童发出奶稚的声响,抖着小身板,委屈的不行。

        谁能相像,一个皇族稚童竟如此胆小,禁不住吓唬,可仔细想想,又并不稀奇,在疯父怨母身边长大,胆子能有多大?

        殊丽收起娇凶,起身走上前,弯腰靠近躲在帝王身后的稚童,“奴婢错了,小殿下别害怕。”

        陈溪不理她,嘴巴翘得老高,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宫女,“就她吧。”

        谁知,那宫女立即跪地,求陈溪莫要选她。

        任谁愿意照顾一个暴躁的疯子?她们都是燕寝的宫人,即便得不到圣宠,在内廷的地位也是实打实的摆在那儿,其余宫人见到她们都要点头哈腰,她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接受的了这等差事。

        陈溪被她们哭得心惊,抱住陈述白的腿抬起头,“二叔”

        就算年纪小,他也知道,没有人愿意照顾他们父子,连母妃都不愿意,何况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陈述白没说什么,抬手揉着小侄儿的头,转眸看向殊丽,“跟她们告别吧。”

        她们?

        殊丽美目微颤,就见十名宫女齐齐跪地,求天子收回成命。

        此刻,她们眼中如珩温雅的天子,抱起发抖的稚童,目光不落一处地向外走去,全然不在乎她们的处境。

        “殊丽姑姑!”几人围住殊丽,求她去御前说几句好话。

        殊丽自知身份低微,没被天子留在这里已是幸运,哪有能力担保她们。

        望着那人无情的背影,她扯出被攥皱的袖子,轻轻摇头,“我无能为力。”

        无关乎争宠,是真的无能为力。

        回程的路上,殊丽听见陈溪问:“二叔,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述白没有做声,身旁的冯连宽笑着解释道:“陛下要带小殿下回宫。”

        陈溪瞪大眼睛,黯淡的眸子瞬间雪亮,搂住陈述白的脖子,“那我是不是就能见到老祖宗了?”

        他口中的老祖宗就是即将回宫的太皇太后。

        陈述白扶住他的背,笑着拍了拍,“以后,溪儿就跟老祖宗住在一起。”

        “真的?”陈溪暂忘了烦恼,举起两只小胳膊欢呼,“二叔最好了!”

        在他小小的心灵里,二叔不是父王口中的坏人,不是六亲不认的暴君,而是一位宽厚仁慈的长辈,从他有记忆起,就只有二叔会保护他,会跟他耐心讲道理,比起父王,他更喜欢二叔。

        陈述白低沉地笑笑,觉着这声“最好”甚是刺耳。

        这或许是他对皇族中人的最后一丝垂怜了。

        “老祖宗回宫前,先由她来照顾你几日。”陈述白抱着陈溪转过身,指了一下殊丽。

        殊丽暗自磨磨牙,真是感谢天子的器重,又给她加了个照顾皇崽的任务。

        陈述白瞥见她嘴角稍纵即逝的弧度,不禁好笑,“不愿意?”

        不愿意就要被送回去照顾大殿下吧,殊丽哪敢不愿意,上前主动伸了手,“照顾小殿下是奴婢的荣幸。”

        看着如花似玉的殊丽,陈溪犹豫了会儿,才递出胳膊,圈住她脖子,整个人如树袋熊一样抱了上去,仿若坠入一团沁香的云絮。

        “姐姐你不凶的时候真好看。”他翘起食指,戳了戳殊丽的面颊,笑弯一双眼。

        殊丽一臊,托起他胖颠颠的身子,将人抱个满怀,“叫奴婢殊丽就好。”

        这娃子可真沉,殊丽绷紧小臂,使出了十层力气。

        来到渡口,陈述白先上了一艘船,因着没了那十名宫女,殊丽想着可以换乘一艘,哪知,还是被叫到了御前。

        船队起航,殊丽将陈溪裹在大氅里,横抱起他放在腿上,轻轻拍着,“小殿下睡吧,睡醒就到宫里了。”

        你的人生,也会因此改变,或许无忧无虑,或许如履薄冰,全看天子的态度。

        陈溪有些腼腆,“我三岁啦。”

        他的意思是,三岁的孩子不需要这么哄了,可殊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懂怎么哄孩子,能让他老实下来就行呗,“这样睡舒服些,快闭上眼睛。”

        陈溪蜷了蜷身子,缩在殊丽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陈述白没往这边瞧,目光落在湍急的河面上,若有所思。

        抵达河对面时,殊丽费力抱起沉睡的小家伙。

        冯连宽从后面跑过来,“陛下让我抱会儿小殿下,你去前面的马车承伺吧。”

        殊丽没客气,将小家伙递给冯连宽,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快步走到画毂前,待听到一声“进”后,踩着车梯钻入车厢内。

        画毂华丽宽敞,除了两侧木凳外,还有一张宽大的金丝楠木矮脚塌,塌上铺着羊绒毛毯,陈述白斜倚在上面,指尖捻着一颗没有剥皮的葡萄。

        都说女子手如柔荑,可天子的手匀称修长,捻着葡萄粒时,仿佛笋尖坠着水珠。

        殊丽暗叹,走上前跪在塌边,想接过那颗葡萄为他剥开,谁知,陈述白手腕一转,避开她伸过去的手,指腹一掐,捻出葡萄肉,塞入了殊丽口中。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两根手指撬开殊丽的嘴,不可避免粘了她的舌尖。

        殊丽打怵,下意识抿上双唇,尝到了葡萄的酸甜和他指腹的咸凉。

        陈述白将葡萄皮丢进炕几的空盂里,摩/挲起指腹,随即掏出锦帕慢慢擦拭起来,“抬头。”

        殊丽抬起头,双颊上恰到好处的浮现两抹红晕。

        玉人多娇适红裳,殊丽因身份从未穿过正红色,甚至连玫红、银红都未尝试过,实在有些可惜。

        原本这样一副秾艳的容貌不适合清浅的装扮,可她身上那件鹅黄长裙又将她衬得出水芙蓉,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天子直白的目光让殊丽心中打鼓,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她不喜欢被人盯着,有种被调谑的感觉。可对方是天子,后宫女子皆是他的掌中物,包括她。

        陈述白走了一会儿神,收回视线,“起身坐吧。”

        殊丽如获大赦,躬身退到木凳旁落座,琢磨起天子对她的态度。

        不冷不热,偶尔包容,还单独将她带回宫去,与对待别的宫女的确不同。

        后背靠在车壁上,殊丽卷了卷舌尖,将葡萄的余甜揽尽。

        天子单手撑头,闭眼假寐,另一只手点在毛毯上,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哪里像是被鲜血侵染过的。

        烧蓝镀金香炉内飘散出檀香,能放松人的警惕,许是这日太过疲累,陈述白陷入浅眠。

        寂静中,殊丽忽然听见一声闷哼,她扭头看去,见天子侧躺在塌上,面朝着她,眉心紧皱。

        梦靥了?

        该不该唤醒他?

        想了想,殊丽放弃了刚刚的想法,侧身闲闲地看着他,恶龙也会梦靥?

        稀奇。

        可就在她扬起笑意时,塌上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吓了殊丽一跳,立即抿直嘴角。

        甫一醒来,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陈述白怔忪片刻,坐起身捏了捏颞颥,感觉心跳失了规律,“你刚在笑?”

        被抓包的殊丽板着一张脸摇摇头,像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陛下在说什么?”

        陈述白靠在侧壁上,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些。

        感觉到危险,殊丽慢吞吞靠过去,还做出关心状,杏眼盈盈地望着他,“陛下怎么啊”

        话未问出口,手腕突然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趔趄着倒在塌面上。

        陈述白一手攥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细白的脖子,尾指处能清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那条细细的青筋一掐即断。

        摸不清他的意思,殊丽显露出慌张,本能求饶道:“陛下饶命,奴婢不会将您梦中失态的事讲出去的。”

        不过一场梦,何来失态?

        陈述白收了收手指,托起殊丽的脸蛋,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那双杏眼仿若盛了星河,引人视线。

        松开攥着那细腕的手,移到她额角,慢慢卷起鬟上的鹅黄巾带,缠在指尖,然后轻轻一扯,女子一半的长发瞬时倾泻下来,散落在肩头。

        淡淡的独属于她的香气袭来,陈述白又扯开了她另一侧巾带,看着她满头青丝垂落,拂过掌心。

        殊丽吓得不轻,眼里带着乞求,很怕天子就这么杀了她。

        果然,没人能琢磨清楚天子的喜怒。

        昏暗灯光中,陈述白心口愈发不适,是梦靥所触发的心悸,一时难以平复,他闭了闭眼,试图缓和,可心跳像是故意跟他作对,狂跳不止,跳得他逐渐烦躁。

        塌前的女子仰着一张芙蓉面,眼里水汪汪的,让他无端生出望梅止渴的感觉。

        手劲一紧,他扯过殊丽,将之半摁在塌上,嗅了嗅她的脖颈。

        清冽的龙涎香逼近,殊丽缩了缩脖子,唇齿溢出一声“陛下”,声音发颤。

        陈述白这会儿很是烦躁,不想听她多言,索性捂住她的嘴,埋在她的长发中。

        半倚在塌上,殊丽忐忑不安,不懂陈述白到底怎么了。

        之后,她坐在木凳上,陷入深思,适才天子明明变了脸色,可没一会儿又恢复了淡然,难道她能让他平息怒火?

        想法一出,她狐疑起来,自己于他,到底有何特别?而这份“特别”,是否是一道免死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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