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傻狗狗。

        丽贝卡捧着这只大狗狗雕刻好的盒子，他做事情一直很细致，虽然是木头的，但每一个边缘都打磨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毛刺或者棱角。丽贝卡去握格尔德的手，他没有躲，温顺地任由公主打开他的掌心，丽贝卡看到上面的茧子，骑士的动手能力一直很强，他好像很羞愧自己手指这样粗糙，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

        丽贝卡低头，一个吻落在他手掌心。

        “我很喜欢，格尔德，”丽贝卡说，“这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她抚摸着格尔德的金色头发，低头用唇贴他的脸，属于她的骑士身上有着干净清澈的气息，就连他的液体气息也不让丽贝卡讨厌。在此之前，丽贝卡对历代女王总能第一眼选出适合自己骑士这点感到怀疑，而现在的丽贝卡不再质疑。

        大约这就是魔力的吸引。

        丽贝卡选中的格尔德完美契合她的要求。

        可丽贝卡能够做好骑士的公主，却不能满足格尔德的要求，不能做格尔德的丽贝卡。

        “格尔德，”丽贝卡说，“谢谢你给我的永恒雪花。”

        格尔德的温和蓝眼睛注视着她：“殿下，那我……”

        “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丽贝卡说，“但是，格尔德，我还是会拥有王夫。”

        格尔德没有动。

        可是，从丽贝卡的“但是”二字出口，他金色的头发就像失去了生命，蓝色的眼睛像沉默的大海。

        明明还是那个表情，明明还是一样的脸，丽贝卡说不出有什么变化，她的心脏发闷，好像说这些话也在令她也在承受剧烈的打击。

        好奇怪。

        好奇怪啊。

        丽贝卡看着格尔德难过，她也慢慢陷入这种不知名的低沉情绪，抬手触碰格尔德，丽贝卡叫他名字：“格尔德，我可以保证，我最爱的男人是你。”

        但公主不会为他放弃王座。

        她还会有王夫。

        格尔德可以做她的情人，做最受宠，最让公主信任的情人。

        丽贝卡忽然想，如果格尔德不开心的话，他现在抱怨，或者吵架也可以。触碰着格尔德送她的礼物，丽贝卡的心脏也在不安，这个温厚恭顺的大狗狗，在难过的时候稍微发脾气，她也可以原谅。

        没有，什么都没有，格尔德那种令人心碎的表情只持续了几秒，很快，他低下头：“……我知道的，殿下。”

        丽贝卡心中有愧疚，大狗狗这样安静的接受让她心神不宁：“格尔德，我会给你补偿。”

        以后会对你更好。

        “不用了，公主殿下，”格尔德摇了摇头，“您现在对我已经足够好了。”

        丽贝卡将做工精细的玩具盒放在床侧，她主动拥抱格尔德，注定不能给予他名分，丽贝卡决定从其他地方补偿他。她几乎可以预想到格尔德会情绪失控，丽贝卡安静地给自己上了两层防护，亲吻格尔德的眼睛。

        “爱我吧，”丽贝卡说，“以你能想到的任何方法和姿势，我都可以。”

        丽贝卡不能说出更多的承诺，她任由骑士将她抱起。这次比之前任何的体验都要强烈，领地意识强烈的大狗狗怎能忍受平分和让步，可世界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每一件都符合心意呢？丽贝卡不能，格尔德更不能。

        他已经成功入选骑士，命运的礼物已经光顾过他，不可能再降临第二次。就像现在，格尔德咬着桃，酸楚地想，最终里面会充满因为王夫而出现的桃汁，这种嫉妒和扭曲的心态让格尔德几乎要抓狂，可他只能继续克制，继续克制，无奈而痛苦地等待着未来的审判，绝望、嫉妒到发狂地将狗的东西全部交给公主，听她的声音，看她的反应。

        没有办法。

        这是他们两人都不能打破的规矩。

        格尔德甚至希望丽贝卡能够用剑结束他的生命，将他从这种煎熬的嫉妒情绪中抽离。自裁的灵魂不能升入天堂，但地狱也不会比格尔德现在的情况更让人痛苦，他已经得到公主，却被迫再让出去，他不是什么忠诚的好狗，他只是嫉妒心强烈的恶犬。

        但格尔德没有想到，自己真正生命垂危，命悬一线，却不是公主或者他自己造成。’

        而是下毒。

        当喝下毒酒的时候，格尔德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他第一反应是吐在纸巾上，然后立刻抽出剑，强撑着大声叫喊其他骑士，来保护公主。

        现在是午休阶段，丽贝卡还没有顺利入睡，她立刻走到格尔德身边：“怎么了？”

        格尔德的咽喉已经因为灼热的毒而腐蚀，他想对丽贝卡笑，但鲜血源源不断从他唇角流出：“没关系，公主，请您……”

        后面的声音发不出，在看到骑士赶到后，忍受着剧痛的格尔德终于不能抵抗毒素的侵袭，手握剑，倒在地上。

        他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完，连告别都没有。

        丽贝卡的大脑像落过大雪的深夜。

        “格尔德！”

        她叫出声，急促地扑到格尔德面前，骑士们不放心让她接触格尔德，尝试将她扶起，“殿下，您需要暂时离开，他中毒了，毒素有可能——”

        为什么这时候还要阻拦她？

        公主的生命很珍贵，但公主也需要她的骑士，骑士的命同样珍贵。

        丽贝卡第一次打人，狠狠地一巴掌打在那个阻拦她的人胸膛上：“格尔德需要我。”

        骑士没有受到伤害，丽贝卡却因为反作用力而高高肿起手掌心。她不在乎，完全不在乎手心的疼痛，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他们退后，她跪在骑士面前，拼命地用魔力来治疗他，全部的，源源不断的精力从她体内流出，丽贝卡完全不考虑后果，她只想让格尔德站起来，无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她的大狗狗安然无恙。

        可是没有动静。

        丽贝卡感受不到格尔德的心跳，她的魔力已经几乎要耗光了，却还没有治疗好他，格尔德躺在地上，他手中仍旧紧紧握住宝剑，直到最后一刻，他所牵挂的，仍旧是公主的安危。

        丽贝卡已经没有力气了，高强度的消耗让她连坐正都不能，只能趴在地上，手掌心贴在骑士胸膛上，她用力凝聚魔力，哪怕一点点也好。

        有人伸手扶起她：“丽贝卡。”

        丽贝卡眼前恍惚，她想要抓紧对方的手，却做不到，公主已经虚弱到几乎连说话都快没了：“妈妈，格尔德……”

        “好孩子，”女王抚摸着她的脸，“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哭。”

        丽贝卡说：“我没有哭，妈妈，请您去救救格尔德，救救他。”

        这样说着，她看到女王为她擦拭眼泪的丝帕上，凝结着大团大团的血液。

        丽贝卡伸手摸脸颊，湿漉漉的，她低头看。

        啊，她的确没有流眼泪，她在无声地落着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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