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皇帝, 四阿哥处置事情就要更加不留情面。
大臣们都心戚戚然,看见折子里加了条子,打开的时候都要鼓起勇气, 都有点害怕打开来看。
比如犯了小错,皇帝大多是训斥一句,再意思意思扣掉一个月的俸禄。
四阿哥就不,他不但训斥,还会只能扣掉半年以上的俸禄。
而且至少三年内,犯错的人还直接说明是不能被提拔。
三年内没有再犯错, 才可能有被晋升的机会。
大臣们有些人就怂了, 老老实实熬个三年。
有的大臣是跟着皇帝多年的老臣,心里自然不服,直接给皇帝递折子哭诉。
皇帝看完后,坏心眼地让人送去给四阿哥看看,还写了条子,让四阿哥看着办。
四阿哥能怎么看着办, 他从来就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也不会因为谁哭诉一下或者求情一下就改变主意的, 直接就另外写了条子,列举了这人犯错后拒不承认, 还想把小吏拖出来当替罪羊, 简直是罪加一等。
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可惜对方不太领情, 不如就按照原本的来?
皇帝看后,对李德全笑笑道:“老四这脾性, 倒是像朕年轻的时候。”
四阿哥看着沉默稳重, 看不惯的事是一点都不会手软。
不过这些老臣确实是倚老卖老, 皇帝眯了眯眼,心里也不大痛快:“这条子就放进折子里,李德全你亲自送过去。”
皇帝身边的李德全亲自送的折子,就表明了皇帝的态度,他完全是站在四阿哥这一边的。
老臣们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来。
四阿哥明白这些老臣心里不服,哪怕罚了也是白罚,以后他们还敢。
不过他们再来一回也好,四阿哥就有理由把老臣们弄下去了。
不听话的臣子用着不顺手,还拖后腿,留着做什么呢!
如今留着,还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吗?
不然皇帝还在,四阿哥就直接把老臣撤了,别人会怎么想,皇帝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四阿哥如今大权在握,就不把皇帝曾经提拔的人放在眼内,这不是更不把皇帝放在眼内吗?
老臣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故意写折子去皇帝跟前哭诉。
要皇帝不高兴,训斥四阿哥,老臣们自然得了上风。
哪怕皇帝轻轻放下,四阿哥想发作却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最多就罚个半年俸禄,对老臣来说就是个挠痒痒一样的惩罚。
但是如今皇帝竟然直接派李德全过来,难免有警告的意思。
皇帝确实只让四阿哥责罚他们半年的俸禄,然而这份警告比半年俸禄要可怕得多了。
老臣们老老实实收敛下来,没敢再跟四阿哥对着干。
两边一交锋,皇帝站在哪边,大臣们是心知肚明。
有老臣当出头鸟,其他大臣就立刻跟鹌鹑一样听话。
四阿哥收到的折子就越来越少,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琐碎小事。
他在书房里都要气笑了,这些大臣显然知道皇帝把琐碎不重要的折子送过去给四阿哥,几乎是不看就送。
大臣们自然就敢作妖了,一丁点小事就敢写折子让皇帝送过来四阿哥这边。
四阿哥一向认真,又是皇帝派人送过来的,还不能不处置。
如今被皇帝敲打一番,这些大臣终于老实了,再不敢折腾四阿哥,什么小事琐事都自个处置好,哪里还敢打扰四阿哥呢!
折子少了,他也有了时间,先去看了后边。
这一块土地被圈了起来,土也给细细翻过,还铺了一层肥沃的黑土,这样能让牡丹花开得更好。
四阿哥没凑近,避免踩得一脚泥。远远瞧着花匠们都很用心,先翻地,再铺了黑土,旁边还挖了沟渠,筑台种植,防止积水。
牡丹花极为娇贵不好养,喜凉却又怕冻,喜欢暖和的地方却又怕热,喜光却又怕暴晒,喜干怕湿,却又不能太干容易干涸枯萎。
因着四阿哥要明年春天就必须让牡丹全部开花,所以种下的就不是小苗,而是大苗了。
隔着约莫两巴掌的位置种下一颗牡丹大苗,筑台是直直的一条线,看得四阿哥舒服极了。
只是他见花匠们种下后并不浇水,不免有些奇怪。
哪怕四阿哥不曾亲自种植过牡丹,但是每年春种的时候都参与过,自然知道很多树苗种下后都需要浇灌定根水。
苏培盛把年纪最大经验最多的花匠叫过来问话,花匠行礼后连忙答道:“回四阿哥的话,牡丹喜干不喜湿,种下后不能立刻浇水,除非天色太热,在天黑后稍微浇一点,也不能太多,定根水这样是绝对不能的。”
定根水是大量的水把苗根直接浇透,如果是别的树苗就算了,确实适合,对牡丹来说就不行,很容易就浇死了,根本也会腐烂而枯萎。
“种下牡丹,春分忌讳施肥,只能在花开后略施干肥,湿肥是万万不可的。六月忌讳浇水,浇则损根,来年就绝不会开花了。唯独冬肥最是重要,绝不可缺。”
四阿哥点点头,知道这牡丹种起来的学问不少,也就不多做插手,只让花匠们看着办了。
花匠连连应下,这些牡丹十分娇贵,一天不看着都不行。
后边的宫殿还没建起来,哪怕有也不是他们能住的。
花匠们索性请示过四阿哥之后,在花田两侧搭了棚子,每天吃住都在里头。
棚子上面用干草覆盖,能够稍微遮风挡雨。
反正花匠只住到来年春天,倒也不算太久,而且牡丹太娇贵,是一天都不能离了人。
若是刮风下雨,花匠就要搭起架子用草席挡一挡,免得花枝给吹断了。
他们更是要抓紧时间松土,免得牡丹被雨水泡了,花根若是泡坏了,来年就绝不会开花。
若是天气干旱,花匠每天早晚还得浇一点水。
苏培盛就留了两个跑腿的小太监在花匠这里,有什么事一个可以跑腿,一个能留下盯着,免得花匠们乱走。
九州清晏这边有女眷住着,花匠们要乱走的话冲撞了就不好。
不过这些花匠是绝不敢离开冲撞贵人们,只在花田徘徊。
大多是需要什么跟小太监说一声,小太监就去跟苏培盛禀报。
若是小事,苏培盛就能做主,比如安排花匠们吃喝,比如需要去外头采买补充一两颗折了的花苗等等的小事。
若是牡丹花苗出了大问题,就不是苏培盛能自个做主的了。
他留下的小太监除了盯着花匠们不往外跑,也得盯着牡丹田,免得出什么意外,花匠们却刻意隐瞒。
这是四阿哥特意为皇帝圈起来的牡丹花田,就等着春天开花邀请皇帝过来赏花,若是出了什么错,这些花匠就难辞其咎了。
耿奕等了两天没串门子,把万方安和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
房间的摆设都差不多,只是大小的区别,都是开窗能看见湖水。
弘昼在这里睡得更多了,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耿奕感觉他才几天功夫就沉了一点。
不过这地方确实舒服,有时候耿奕陪着弘昼玩一会儿,两人就头碰头直接在地毯上一起睡过去了。
耿奕后来得知花匠是住下不走了,不过也被圈起来不能乱走动,她就立刻带着弘昼去钮钴禄格格那边串门的。
她刚靠近,远远就听见弘历大嗓门的哭声,瞧着又开始闹腾起来。
奶娘在里面哄得一头汗,钮钴禄格格出来迎耿奕,也是一脸郁闷的样子。
耿奕就奇怪道:“妹妹,弘历这是怎么了?”
钮钴禄格格苦笑道:“还不是弘历见着满池子的锦鲤,非要进去抓鱼,不让去就哭。这都哭两天了,用沙锤引开一会,他半天后想起来又开始闹,闹得我都开始心慌冒汗。”
耿奕跟着她进去,弘历鬼哭狼嚎的声音确实伤耳朵。
弘昼在奶娘怀里就不乐意了,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弘历哭得太大声。
奶娘想用吃的来哄住弘历,舀了一勺芝麻糊想喂进他嘴里。
弘历小手一挥推开,弄得身上和掌心全是芝麻糊。
奶娘只能赶紧给弘历换了一身,弘历也是哭得一身汗,衣服也得换掉。
耿奕看了一会,发现奶娘和钮钴禄格格对弘历是毫无办法,只得道:“他这样一直哭也不是办法,不如就让人抓两条鱼上来,用水缸养着?那弘历就能看,也不至于整天跑去鱼池边上更危险了。”
弘历如今还不会走,但是会爬,爬得还挺快。
奶娘一低头的功夫,他就能爬到门边去,吓出奶娘一身冷汗。
周围伺候的丫鬟有两个,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在奶娘身边。
哪知道丫鬟就给奶娘帮把手的功夫,弘历就已经爬到门口,好在被另外一个丫鬟给拦住了。
真让弘历爬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爬到鱼池边上,那就危险了。
哪怕有围栏,缝隙对成人来说很小,对弘历这么小的孩子,挤一挤就能穿过去。
他真掉下去,就没那么容易救上来。
钮钴禄格格之前吓出一身冷汗,更是让三个丫鬟守在弘历身边盯着点儿。
她想了想耿奕也说得对,这样一直哭对弘历的嗓子不好。
要绝了弘历的念想,就只能让人去抓鱼。
耿奕去鱼池边上看看,笑道:“看这些锦鲤又大又肥,平日在池子里就只有喂食,没有抓鱼的,让人用网一捞,肯定一捞一个准。”
“快,让人上渔网。”
钮钴禄格格失笑道:“园子哪里会有渔网这东西,得从外头买才行。”
耿奕想着是那种捞鱼的网,想想这里可能没有。
后头果然有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小一点的渔网,耿奕就摆摆手道:“不必用这么大的,只需要捞那么两三条上来给弘历看看就是了,太多也不好养。”
几个太监还抬来一个鱼缸,不是四四方方,而是圆的,也不是很透明,带着点颜色。
耿奕才想到如今用的该是琉璃,就没有完全透明的。
哪怕西洋舶来品店里的玻璃也不是纯净透明,总归有些颜色,还带着点绿。
她是宁愿用其他颜色的琉璃,都不太想用绿油油的玻璃鱼缸,看着的人那张脸也要被映得绿油油了吧?
耿奕比划了一下,让人用竹竿做把柄,前面用竹条绕个圈,再把一部分渔网挂上去,简陋的捞鱼网就能做好了。
园子里的竹子是现成的,耿奕一开口就有人去砍竹子,然后削开来做把柄,不是太薄断了,就是太厚不好绕圈。
这边热热闹闹的,把四阿哥都惊动了,他过来看见耿奕把太监指挥得团团转,就好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耿奕扭头看见他就笑着解释道:“爷,这是在做渔网给弘历捞鱼看看呢。”
弘历被奶娘抱着,这会儿是不哭了,兴致勃勃看着小太监们跑来跑去弄捞鱼网。
估计他发现要抓鱼得用网,如今就是在做,也就不闹腾了。
这边的太监都是管院子的,让他们打扫整理和修缮一二还好,做这种手工活就不是很擅长了。
不过都是干惯活计的人,摸索了几下,很快就能上手,没多久就做出两个捞鱼网来。
耿奕瞧着还挺结实的,杆子做得也够长,就不必太监亲自下水去抓,直接在上头捞就行了。
她正要让太监去捞鱼,后边的弘昼哼唧了两声,声音还挺大的。
耿奕转过头来,发现奶娘抱着弘昼站得很远,估计也是怕站得离湖边太近,弘昼要忽然一挣扎掉下去就麻烦了。
奶娘是谨慎,就是弘昼不太乐意,站那么远恐怕什么都看不清楚。
耿奕好笑,招手让奶娘站得稍微近一点。
弘昼还是不乐意在哼唧,耿奕就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等会捞鱼会有水花溅起来,弄得身上湿哒哒不说,还会有鱼腥味就不好闻了。”
四阿哥觉得弘昼才多大,哪里会听得懂耿奕的话,估计还会继续闹着往前走一点。
哪知道弘昼听了之后,歪了歪头看向耿奕,还真的不再继续闹了。
见状,四阿哥就好奇道:“弘昼真能听懂你的话了?”
这才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就已经如此聪慧了吗?
耿奕就笑着道:“弘昼未必听懂了,只是孩子敏感,能够察觉出别人的情绪来。我好好跟他解释,弘昼知道我不是故意让他不靠近,而是可能会有其他不好的事。”
“孩子虽然小,很多话听不懂,但是精明着呢!要我说得敷衍一点,弘昼肯定会继续闹腾。”
四阿哥点点头,想着孩子心思纯净,才更能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
如果耿奕随意敷衍,光是态度就能让弘昼察觉出来。
耿奕还跟奶娘并排站在一起,弘昼看她也站在这个位置没有往前,两人一样的,更加不会闹了。
她挥挥手,示意太监们可以抓鱼了。
太监们原本有耿奕和钮钴禄格格盯着,已经摩拳擦掌想在主子面前卖力,留下好印象。
如今四阿哥都来了,太监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恨不能一捞就捞一条最大最漂亮的锦鲤上来。
四阿哥就无奈道:“这些锦鲤送来后在湖里自由自在生活多年,如今因为弘历怕是要遭殃。”
耿奕就笑道:“锦鲤们在湖里太安逸了一点,爷看它们都不会躲,傻乎乎就被人捞上来了。咱们让锦鲤们明白居安思危,不是也挺好的?”
“这什么歪理?”四阿哥摇摇头,不过他看着太监确实轻轻松松就能捞上一两条锦鲤,这些锦鲤确实傻乎乎的一头往网里撞。
平日锦鲤都别人喂养,一看见人,它们就自动靠过来了。
多捞几次,这些锦鲤就知道警惕人了。
四阿哥挑了挑眉,就见一个太监捞出一条极大的红白两色锦鲤。
耿奕看着这半臂长的锦鲤,只觉得这些锦鲤真能吃,把自己吃成这么大,就被捞了吧!
太监提着这条红白大锦鲤上来,小心翼翼放进鱼缸里,这一条就占了半个鱼缸。
四阿哥就吩咐苏培盛再让人送一个鱼缸来,这鱼缸放一条锦鲤还好,两条就太挤了一点。
另外一个太监捞出一条红白黑三色的锦鲤,也是半臂长,在水里等了一会,新鱼缸送来才捞上来放进去。
弘历目不转睛盯着这些锦鲤,高兴地拍了拍掌。
钮钴禄格格这才暗暗松口气,有这两个鱼缸在,以后弘历就不会总想往湖边跑了吧?
耿奕瞅着锦鲤都快转不开身,这鱼缸实在太小了一点。
四阿哥深以为然,让人去库房多看看,搬出两个一米多长的鱼缸来,才放得进这两条大锦鲤。
如今没有氧气泵,这鱼缸看着大,锦鲤呆久了还是不行,就得换着来。
等弘历看上两三天,就把鱼缸里的锦鲤放了,再让太监去湖里捞新的锦鲤,让原来的两条锦鲤回家看看,也能回到宽松点的湖里生活。
四阿哥一听就觉得折腾,不过想想耿奕说得也对,这么小的鱼缸锦鲤住几天还好,住久了这些锦鲤就可能养不住了。
反正弘历就是喜欢看锦鲤,换了估计也看不出来。
耿奕心里祈求弘历别跟弘昼一样,东西换了位置都能发现就好!
弘历就坐在两个鱼缸跟前,仰着小脸看向两个鱼缸,难得的安静。
弘昼对两条锦鲤也挺感兴趣的,坐在弘历旁边,两兄弟就盯着锦鲤游来游去。
让奶娘留下在屋里看着孩子,耿奕和钮钴禄格格就陪着四爷在湖边亭坐一坐。
湖边亭就在湖上,远远能见不少锦鲤优哉游哉在湖里慢悠悠地游来游去。
刚才太监们捞锦鲤,它们一点没危机意识,被捞走两条,锦鲤们才吓得一哄而散。
如今太监一走,渔网没了,锦鲤们又回来在附近游来游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厨房得知四阿哥不喜欢绿豆汤,也不送绿豆糕,就换着送了梨子汁过来。
耿奕和钮钴禄格格跟前的是梨子炖冰糖,放凉之后吃着甜丝丝的,又有梨子的香甜,夏天吃最是舒服。
四阿哥的梨子汁就没敢放糖,只有梨子的甜味,这也很足够了,十分解渴。
湖边凉风习习,三人坐着都有些惬意。
就连四阿哥都不太想回去书房继续处置那些一直处置不完的折子,难得想要在这里享受一下清净,放松放松。
四阿哥低头盯着那些锦鲤,忽然吩咐苏培盛道:“让人多弄几个大鱼缸来,叫太监捞一两条锦鲤放进去,送去各个宫殿。”
弘历有的,其他孩子也得有才是。
既然弘历有两条,其他孩子至少也得有两条锦鲤。
库房里的鱼缸不够,苏培盛就让人在外边采买差不多规格的,然后送到圆明园来。
四阿哥既然说一样,那么太监再捞起来的锦鲤就不能比弘历的那两条要小,差不多才行。
这就苦了太监们,毕竟那么大的两条锦鲤不是那么容易捞到的。
他们顿时后悔一开始就捞那么大的锦鲤,后边捞不到就头疼了。
四阿哥吩咐完,还特地等着太监捞完锦鲤才打算走的样子。
耿奕是发觉四阿哥这有点坏心眼,估计不想回书房,又不能真的在这里无所事事,于是就开始折腾太监们。
不过太监们站在湖边,不用进湖里去,其实也不会太累,就是要不停捞鱼,胳膊酸了换人就好。
捞起的锦鲤有时候可能是同一条,就得放走继续捞。
反复捞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是勉强凑够了。
说是勉强,因为四阿哥觉得锦鲤们并不是一样大。
虽然耿奕肉眼看着锦鲤们就没什么不同,不过四阿哥说不一样,太监们就只能继续捞,愣是让四阿哥打发了一下午,才溜溜达达回去书房了。
她看着好几个鱼缸,太监们小心翼翼抬着出去。
弘历听见响声爬出来,看到一排鱼缸,眼睛都看直了。
那么多的锦鲤,他还以为都是自己的,转眼太监就搬走了。
弘历“啊啊”了两声,不用猜都能发现他的不满。
钮钴禄格格只能小声解释道:“你有两条锦鲤,其他兄弟姐妹也得有才是。”
弘历是一点都听不懂,然后眼睁睁看着锦鲤们被搬走,忍不住哭了起来。
耿奕见弘昼没出来,赶紧进去,发现这孩子窝在鱼缸前边睡得挺香的。
不过被弘历一嚎,弘昼就迷迷糊糊醒来,看见耿奕就伸出小手哼唧两声。
耿奕笑着抓住弘昼的小手捏了捏,眼瞅着弘历一时半会这哭是收不住了,就让奶娘抱起弘昼,打算赶紧回去万方安和。
钮钴禄格格让奶娘抱着弘历哄着,一边送耿奕出去。
耿奕就摇头道:“妹妹留步,就不必送了,回头你带弘历过来我那边玩儿。”
钮钴禄格格点点头,只能转身去哄弘历这个小祖宗。
她抬手一挥道:“弘历你看看,这鱼池的锦鲤都在呢,只拿走几条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奶娘抱着弘历站在湖边,他看着底下鱼池里满满当当的锦鲤,似懂非懂居然有点听明白钮钴禄格格的话,这才抽抽搭搭没继续哭了。
钮钴禄格格松口气,赶紧又道:“回头里边的锦鲤你看两天就换掉,让人再捞新的漂亮锦鲤上来,好吗?”
弘历眨巴着眼睛,仿佛是听懂了,才没继续哭,闹着要进去看他新出炉的两条锦鲤。
看着漂亮锦鲤游来游去,弘历转眼就忘记自己哭过,眼角还挂着泪珠又咧嘴开始笑了。
耿奕回去后,胡嬷嬷就来问送的鱼缸放在哪里。
她想了想,就让胡嬷嬷把鱼缸放在光线好的房间,却没让人放进弘昼的房间里面。
不然弘昼每天就盯着锦鲤游来游去,估计都不用干别得了。
索性就放在弘昼隔壁的房间,反正万方安和里面的空房间多得是。
鱼缸就靠在窗边,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锦鲤身上仿佛带着柔光,比之前更好看了。
比起弘历的两条锦鲤,耿奕感觉太监送过来的两条更好看。
一条是黑白鱼鳞中带着一点点金色,并不明显,放在窗边被阳光一照才能隐约看出来。
一条是黑白鱼鳞,白色却偏向银色一点,也是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就没有孩子是不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弘昼也不例外。
之前他在弘历那边看了一会锦鲤就困得睡着了,如今自己有了两条锦鲤就看个不停,都不怎么瞌睡。
耿奕正好空闲下来,看弘昼那么喜欢,想着回头可能要换锦鲤,就把这两条先画下来。
锦鲤就不能用简笔画了,得是彩画才能表现出锦鲤的美。
不然简笔画之下的锦鲤,每一条都长得差不多,完全区分不出来了。
耿奕就让胡嬷嬷准备了画板和厚一点的画纸,再送来颜彩。
先用炭笔勾勒锦鲤的轮廓,再一点点修改细节,看着要灵动一些,然后她才开始上色。
用浅黑色再次够了锦鲤的轮廓出来,然后开始上黑白两色,中间添上一点金色。
她看着透光的方向,给锦鲤加了点阴影,就好像有种真的在窗边沐浴阳光的锦鲤一样。
如玉在旁边赞叹道:“主子,这锦鲤仿佛要从画里跳出来。”
弘昼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耿奕脚边来,“啊”了两声,好像赞同如玉的话。
耿奕好笑低头问道:“你才多大一点,就知道好看了?”
也对,弘昼这小子虽然不大,审美倒是跟四爷一样好。
弘昼哼哼唧唧两句仿佛在反驳,小手一伸,差点把画板给弄翻了,吓了耿奕一跳。
奶娘赶紧把弘昼抱起来,胡嬷嬷把画板重新放好,又挪开了一点。
弘昼不太高兴,伸着小手想要抓上面的画。
虽然在耿奕看来,他更像是想抓住画里的锦鲤。
耿奕用指尖点了点弘昼的小鼻子,笑着道:“这才画了一条,还有一条锦鲤没画呢。”
另外一条锦鲤也是黑白主色的,她刚才画过一条,这次动作就比之前更快一些。
最后在添加银色的时候耿奕就有点发愁,颜料里面根本就没有银色。
这种白中带着点银的颜色实在太难办了,银色是颜料调不出来的,也没有现成的,一般是里面添加了金属,才会显现出银色来。
见耿奕停下手,皱着眉头发愁,胡嬷嬷就问道:“主子画得挺好的,是哪里不对了吗?”
耿奕就指着画中的锦鲤道:“缺了银色,这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胡嬷嬷和身边的丫鬟忽然低头行礼,耿奕回过头来,不意外看见四阿哥。
他自从进了园子之后,每次过来都有点神出鬼没,耿奕渐渐都开始习惯起来。
四阿哥指着画笑道:“画得不错,刚才你说缺了银色,回头让人烧一烧就好。”
银色可能需要试一试几种不同的金属,看哪个跟银色更靠近一点,还能用在画纸上。
耿奕就奇怪道:“爷,这是去哪里找人烧了?瓷窑吗?”
四阿哥答道:“瓷窑离着远了点,正好在园子角落开辟一块地,让人筑个窑来烧就行。”
说是角落,估计离着这边也是很远的,其实跟京郊的瓷窑差不离了。
不过瓷窑在园子里,就不必出园子,东西能立刻送过来就是。
耿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爷是打算让人弄个瓷窑,回头也在园子里烧瓷吗?”
四阿哥不意外地点头道:“我住在园子这边,派人去瓷窑那边得绕路,还不如把工匠接过来。这边烧好了,等我过目后也能直接送进宫里去。”
敢情这是烧给皇帝用的,难怪他如此上心。
而且出了园子,派人来来往往比较扎眼,路上谁都能看见。
在园子里来回跑,倒也没那么显眼的。
反正都要烧,索性用耿奕需要的银色来试着烧新瓷窑,也能反复调整到最好的温度状态。
工匠当天就被送过来了,都是熟悉这个的人,很快就把瓷窑搭了起来。
简单烧过后没什么问题,就开始烧各种银色的金属来给耿奕做颜料。
有些金属烧过后会变成黑色,有的会变成绿色,反反复复换过很多种后终于烧出银色来,立刻就派人送了过来。
耿奕也得以把这幅双锦鲤的作品画完,其实大部分已经完成了,只等着银色的颜料,在锦鲤的背上添几笔就足够了。
虽然每天都换一半的清水,锦鲤还是一天比一天要蔫一点。
不知道鱼缸是不是依旧不够大,还是锦鲤们每天被弘昼盯着浑身难受,她把锦鲤画好,递给弘昼就跟他解释道:“我把这两条锦鲤画下来了,回头就让人换新的锦鲤,一样的漂亮,可以吗?”
弘昼听得懵懵懂懂的,看一眼画,再看一眼鱼缸,似乎不明白怎么两条锦鲤变成四条了。
耿奕就让太监抬走鱼缸,弘昼这个就看懂了,哼唧两声表示不满。
她只好重复了一遍,看弘昼不明白,只好带着他跟上换锦鲤的太监去了钮钴禄格格住的地方。
钮钴禄格格这边的锦鲤也是蔫蔫的,打算换掉,弘历难得没哭,还兴致勃勃看着太监把锦鲤放回去,然后开始捞新的锦鲤送上来。
弘历还知道太小的锦鲤是不行的,小了就会哼哼唧唧表示不满意,让太监们重新再捞一条上来。
弘昼看着太监把锦鲤放进湖里,然后开始捞新的锦鲤上来,忽然就明白了耿奕刚才的话,哼哼啊啊的,还伸出小手拍了下奶娘的肩膀,似乎在催促她赶紧让太监换锦鲤。
耿奕看着这两个最小的监工,不由好笑道:“刚才给弘昼解释两遍他都不太明白,只好带着他过来一看,这会儿瞧着是明白了。还知道挑挑拣拣的,指挥起人来了。”
钮钴禄格格也笑道:“可不是,弘历在这边怎么都不肯挪脚,好在放锦鲤的时候也没哭,估计是知道还有满池子的锦鲤,也就一点都不着急了。”
因为有那么大的鱼池在,弘历也就不觉得自己只有两条锦鲤会少了,偶尔会让奶娘抱着他站在湖边,仿佛是巡视一下自己拥有的锦鲤们。
锦鲤一眼看不到尽头,多不胜数,太监给弘历捞完开始给弘昼捞,弘历也没意见了。
反正就捞两条,弘历自认还给得起!
这还是耿奕猜的,主要弘历确实没闹,就上前笑着夸奖道:“弘历真乖,今儿笑起来特别好看。”
弘历咧嘴一笑,露出无齿笑容来,萌得耿奕都想低头亲上一口。
不过没等她行动,胳膊就被轻轻一拍,扭头发现是弘昼的杰作。
他满脸不高兴看过来,耿奕立刻回过神道:“咱们的弘昼更乖,看这漂亮的小脸,生气就不好看啦!”
弘昼看了她一眼,被耿奕牵着小手柔声哄了哄,脸色才缓和下来。
耿奕想到以后夸别的孩子得离远一点,别叫弘昼听见了。要是听见了,就要加倍给弘昼夸回去才行!
这孩子平时懒洋洋的,耿奕还觉得她已经夸回去了,应该就不会再计较。
等晚上的时候,耿奕都上榻准备睡觉,胡嬷嬷说奶娘怎么都哄不睡弘昼,还非要过来。
不得已,耿奕只好让奶娘带着弘昼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别是小身板哪里不舒服了。
哪知道弘昼过来就哼哼啊啊表示不满,揉着眼睛明显是困了就是不肯睡。
耿奕坐在榻前抱着他,还被小手拍了两次胳膊催促。
她都愣住了,看弘昼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耿奕心想,不是吧?
她只能带着困意把弘昼又夸了几句,后者总算了满意了,倚着耿奕转眼就呼呼大睡。
耿奕抱着这孩子简直哭笑不得,记仇这一点弘昼不但继承上了,还在这事上一点都不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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