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卿嗓音冷淡, “不行?”
晓君阑眉眼垂着,问他,“世子想要看我练哪一把?”
墙壁上都是兵器, 重剑有三把, 叶挽卿想也没想,指了指看起来最大最重的一把, “那一把。”
晓君阑没管手腕处的伤, 按照叶挽卿所说, 走到那把重剑面前,轻而易举地提起来了重剑。
重剑并不容易舞, 晓君阑说教,就是真的认真教,很有耐心, 跟他讲重剑的优劣, 和平日里的长剑对比来说两相区别在哪里。
叶挽卿表面上心不在焉, 他也知道晓君阑懂得多, 实际上都在心里记下来了。他让人在营帐里待到晚上,地毯染上了一片深色。
他差不多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在原地站起了身,“今日便到这里,看三公子脸色很差, 若是身体不济, 明日便不用过来了。”
即便同意了晓君阑教他, 他也有的是办法找晓君阑的麻烦,他准备掀开帐帘出去, 自己的手腕却被握住。
“小挽。”
晓君阑长时间举重剑, 肩膀处的伤流了不少血, 脸色也略显惨苍白,如墨般的眼瞳倒映着他,嗓音略有些低。
“小挽……”
对方力道很大,叶挽卿手腕处的皮肤传来战栗感,他心底那些厌恶又丝丝缕缕地浮现出来。
他压下心里的情绪,看着晓君阑道,“三公子至今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姬无暄,不是什么小挽。”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三公子有空不如去看看眼。”
叶挽卿说完要挣开晓君阑,但是对方钳制着他,让他没办法挣脱,他又强调了一遍,“松手。”
这么说,晓君阑才慢慢地松开他,嗓音很轻,“明日我会按时过来,小挽也要准时。”
“若是有事可以给我传音。”
叶挽卿没搭理人,他直接出去了,身后的人跟着他,一出去,晓君阑又和他保持着距离,一口一个“世子”地喊他。
在他上马车之前,还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马车晃晃悠悠回到曦和宫,叶挽卿没想到事情已经传到了姜月姬的耳朵里。姜月姬比起晓君阑更关心他,“暄儿是不是累坏了,累不累?要不娘去跟你舅舅说说,你想入仙门到时候直接把你送去,不必这么辛苦。”
“四大仙门你入哪个都可以,我看看,手怎么伤的……”
姜月姬握着他的手,心疼了好一会,他把指尖缩回来,别人这么纯粹的对他好,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何况还是这种小事,很小的小事,以往师父也关心他,但是和来自母亲的爱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娘,我手没事,已经处理过了,明天早上就能好。”
叶挽卿:“会伤是因为以前都没有怎么碰过东西,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等过几天就好了。”
“暄儿现在懂事了,”姜月姬发现少年耳朵都红了,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开心的还是不好意思的,给她看的心都化了。
“怎的娘亲关心你还不好意思?”
姜月姬顺着揪了一下他的耳尖,叶挽卿唇角抿出来一个笑容,垂眼道,“我开心……娘亲关心我。”
“那是自然,娘亲只有你了,何况你是我宝贝,娘亲不宠你宠谁。”
叶挽卿心想不是,他不是姜月姬的宝贝,他是一个冒牌货,姜月姬的宝贝儿子已经死了。
“我听闻今日晓君阑为了你去后山赤手空拳挑战啮虎?”
姜月姬笑道,“之前暄儿不是说不喜欢他?”
“晓大哥嫌我麻烦,把我丢给了他。”叶挽卿这般说,他垂眼的时候就像是在示弱,看起来略微委屈。
“娘亲不必担心,我不会在军营待太久。”他又不是为晓君阑去的军营。
同一时间,晓府。
偌大的府邸灯火通明,今日斩祟使军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晓君阑到晚上才回府,回府时已经处理好了伤,只脸色略微苍白。
奉清酒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人回来立刻便上前了,眸中带着担忧。
“三哥,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我听闻那姬世子在军营里为难你……”
“往日未曾听过这位世子的动静,最近似乎大病初愈,不知道之前性格如何,三哥何必纵着他?那世子的性子也太顽劣了些。”
听到“顽劣”两个字,晓君阑记忆深处划出来一道人影。那时候少年性格乖巧懂事,从来不曾违反规矩,整日刻苦练剑,次次能拿剑阁里的第一。
晓君阑:“不必四弟担心,是我自己答应他的。”
这个奉清酒怎么也没有想到,听到那一声“四弟”,他脸色变了一变,这三年来他与晓君阑越来越疏远。
哪怕在同一座府邸,晓君阑却不像从前那般纵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对方不再把他放在第一位。
“你脸色很差,三哥,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担心你。”
晓君阑只说了“没事”两个字,嗓音冷淡了几分,“医师说过你需要静养,来人,送四公子回去。”
府里的侍卫都是晓君阑的人,奉清酒压根拗不过晓君阑,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带着走了。
临走的时候,奉清酒问了一句,“三哥说过的会教我走路可还算数?”
自三年前,奉清酒熬过那场大病之后,他的弱症好了,如今双腿也有好转,偶尔能用义肢站起来。
晓君阑唇角扯了扯,说了个“算数”。
奉清酒这才放心地走了。
回到善束院之后,奉清酒脸上的笑容褪去,坐在轮椅上慢慢地推向窗边,神情变得阴冷了几分。
别人不了解晓君阑,他和晓君阑一起长大,多少了解晓君阑的秉性。晓君阑在外温柔良善,实际上从来不会吃亏。
除了真正在意的人,晓君阑谁都能算计。
这种答应戴上阙仙石和啮虎比试的无理要求,十七岁的晓君阑都未必会做。
不知道那位姬世子如何能有这般的本事,能让晓君阑心甘情愿地吃亏。
说是第二日不要迟到,叶挽卿以前都是早睡早起。自从知道晓君阑每日一大早在军营等着之后,他便越起越晚,短则让晓君阑等一到两刻钟,长的话,甚至一个时辰。
无论他什么时候过去,晓君阑都在,他迟到晓君阑也未曾说过他半句。
叶挽卿上辈子看典籍便是过目不忘,他记性好,悟性也高,在典籍上没有什么吃力的。一得意便容易忘形,在有侍卫过来请教他典籍的时候,他说了两句。
侍卫让他动笔写下来,对方看着他写下来的字,略有些意外。
“世子的字像三公子,简直是三公子的翻版,不过也有区别,世子的更圆润一些,三公子的字很凌厉。”
“都说字如其人,明明三公子人看起来那么温和……”
剩下的叶挽卿没有听进去,他的字便是晓君阑亲手教出来的,如今写出来的字不丑了,但是让他看着产生厌恶。
侍卫还要问问题,叶挽卿把纸团成一团,不愿意回答了,侍卫也看得懂,讪讪地下去了。
那团纸被丢进了火盆里,叶挽卿转身的时候和晓君阑的视线对个正着,晓君阑不知道在他身后站里多久。
他面上镇定,对晓君阑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下午不过来了。”
晓君阑站着没动,“世子昨日说好了,今日要进行拉筋练习。”
“世子身体长时间卧床,筋脉固涩,拉筋能够帮世子加快筋脉运转,能够让世子适应之后的练习。”
叶挽卿听到拉筋便觉得疼,以前他是不怎么怕疼的,兴许是前世的他痛感迟钝,现在这辈子要还回去,如今他对痛感产生非常强烈的排斥。
一点疼他都不想忍受。
“昨日说好的是昨日,并不是今日,今日我要回去。”
晓君阑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一眼主营帐的方向,“留下来也不是也行,我要晓大哥帮我。”
他不愿意和晓君阑有太多肢体接触,他直接命侍卫过去,想也知道晓君钺压根不会搭理他。
叶挽卿已经准备上马车了,没想到侍卫很快从营帐里出来,对叶挽卿道,“世子随我来,将军答应了世子。”
他有些意外了,不明白晓君钺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于是跟着侍卫头也不回地去了晓君钺的营帐。
晓君钺在军营待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在他进来之后视线落在他身上,问他,“世子是要我帮你?”
他点点头。
晓君钺什么也没说,人从椅子上起身,对他道,“过来。”
他看着晓君钺,又有些不确定,平常晓君钺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他在旁边站着,没有上前。
晓君钺面无表情,“过来,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要是不来就出去,我还有很多公务忙。”
这话听的叶挽卿唇角绷紧,他不情愿地到了晓君钺身边,晓君钺示意他背过去,他慢吞吞地转过身,然后手腕便被握住了。
叶挽卿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痛意是从筋脉深处传来的,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筋脉正在不断地被拉扯,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疼得脸色立刻白了,一声也没吭,他当然也知道让筋脉适应也是必须的,再疼也没有出声。
晓君钺倒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这小子能疼得脸色扭曲一个字也不往外蹦,这一点和他三弟倒是有些像。
先是手腕,然后是脚踝,还有腰,晓君钺没有留手,给叶挽卿拉完筋便把人丢下去了,连扶都不带扶一把的。
晓君钺慢慢开了口,“我三弟喜欢你……你似乎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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