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南也任由她抱着，哪怕行动有些不便，他也没让韩意眠松开。

        “小心烫着你，你往后面一点。”他开火的时候提醒了句。

        可韩意眠反而把他抱的更紧。

        秦政南没再说什么，只能尽可能避免油溅到她的手上。

        韩意眠感觉到在油溅起来的时候，秦政南把自己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也是这么个小细节，让韩意眠的心狠狠地拧了下。

        愧疚。

        是的。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围绕在韩意眠心里的，就是愧疚。

        神奇的是，之前言之凿凿说厌倦这样平静生活的她，在风波过后，居然越发珍惜这样的日子。

        有些时候秦政南出去久了，她还会惶惶不安，会胡思乱想秦政南会不会生她的气，从而不再在意她了。

        但都没有。

        秦政南一如既往。

        -

        晚饭过后。

        盯着旁边工作室建立的秦政南站在路边抽烟，他身影高高大大，因为经常劳动，肩膀也看着格外的宽阔壮硕。

        江劲走过来跟他并排而立，目光都落在还没停工的那些人身上。

        看了一会儿，等那些人下班离开后，两个人回到小院子里，搭了个小桌，又吃了一顿。

        说是吃了一顿，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小下酒菜罢了，边喝边聊。

        江劲忽然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嗯？”秦政南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江劲低声说：“你真能忍啊，也足够大度。”

        这段时间，他是真没听见秦政南唠叨过半句之前的那件事，就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

        “我要是你，我应该不行。”

        秦政南看着面前的江劲，他眼波平静：“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样不算是报复呢？”

        “啊？”

        江劲反应了半天，过了大约五分钟，他的眼神渐渐的变了。

        他忽然意识到，秦政南的城府是真深，不愧是学心理学的大神。

        因为那件事，韩意眠本就意识到是自己的不对，所以秦政南不吵不闹，事情发生后，他绝口不提，该做什么做什么，反而对韩意眠也越来越好。

        正因如此，韩意眠心里的愧疚会无限增长。

        这个世界上，能让人夜不能寐的，从来不是绝望。

        而是，愧疚。

        这种无声无息的反击，真的是杀人诛心。

        “可，在这过程中，我不过是自损八百罢了。”秦政南自嘲的一笑。

        “江劲，难道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大度的人吗？这是人间，不是小说。我怎么会不难受呢，我怎么会一瞬间就忘记呢？我接受过的良好的教育，只是教我怎么善待这个世界。”

        可他没学会善待自己。

        他已经把能付出的一切，几乎都给了这个家。

        那些话，那些事，秦政南根本就不能回想，一旦想起来，他一整夜都睡不着。

        几年来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留下的伤，都没有最近一个月留下的多。

        家里的消毒水与创口贴仿佛是专门为他备的一样。

        “能放的下吗？”江劲问了句。

        秦政南摇头：“不能。”

        他沉默几许：“放下了，就等于放下了她。”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他可以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理解，但无法接受，更谈不上原谅。

        因为那跟精神出轨，区别不大了。

        “我以前不太理解貌合神离这个成语。”

        秦政南好看的手上贴了两个创口贴，他剥开了花生米的外皮，扔进嘴里，目光有些放空。

        “现在，有一点点的领会。”

        “你可不能离婚啊，离了婚，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姐夫？”江劲赶紧说。

        秦政南愣了愣，旋即抬眼。

        与他对视半晌，黑夜里传来秦政南疲惫的声音：“不管我跟意眠会走到哪一天，即便是分开了，只要你愿意，我这辈子都是你姐夫。”

        你说男人这个物种……

        更讲究感性么？

        多数人都说，男人是理性动物，实则不然。

        所谓的理性与感性，无非是男女会不会因为情绪而导致事情延伸的方向与结果罢了。

        男人也感性，他们也会有感情在心里，或眼里掀动。

        理性与理智，是存在本质区别的。

        就比如此刻听到秦政南这句话的江劲，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反正眼睛一瞬间就泛了红。

        可那是人家的家事，他又能左右什么呢。

        “到了那一天，你需要我，我还是会尽可能的帮你。”秦政南笑了笑，“不为别的，就为……”

        他看了眼这栋阁楼。

        “就为我们曾一起在这里生活过的那四年。”

        “为那每一个相处的画面，为你我为了这个家坐下来商量事的分秒。”

        “陆意慈之前说我，不去写书白瞎了。我觉得你去写书正合适，能把人写哭。”江劲举起酒杯。

        秦政南笑容深了又深，与他碰杯。

        -

        酒过三巡，人都微醺。

        风冷了，凉凉的穿过人的皮肤之外，惊动起了层层寒意。

        “姐夫。”

        不等江劲开口，秦政南便说：“江劲，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个理想主义者？而你是现实主义者，意眠也是。”

        理想主义者更注重精神层面，现实主义者更在意最终结果。

        这就好比，韩意眠心安于他与秦政南还是夫妻，他们还很好。

        可秦政南的内心世界早就裂开了，他只是不去诉说，不去表现。

        一个人已经不爱你了，你能做什么？

        你真的试过第二次爱上同一个人吗？

        那不可能的，无论你与那个人曾经多么的相爱，一旦分开了，哪怕旧情复燃，结果不会差太多，反而从前一开始的那种激情，紧张，忐忑的心情，都不在了。

        情绪能推动一个人的想法，更能加持一段感情的保质期。

        可都没有了。

        秦政南说：“我不遗憾什么，可事实就是，她不爱我了。她的愧疚只是来自于，我的付出，不是因为我这个人的本身。或许这个想法在你眼里就是矫情，麻烦精吧？”

        江劲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可是江劲……”

        秦政南坐了起来，眼底有什么光在闪，声音又哑又沉：“我能接受韩意眠有一天残疾，或者是什么都不会做，再或者得了像妈那样的病，我愿意照顾她，我也不会觉得不能接受。”

        “但我不能接受，她对我没有爱了，一辈子，多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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