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觉萧朔想得周道, 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照你说的去做吧。”皇帝露出了满意地神色,面容也舒缓了一些,笑道, “朝堂上有你替朕盯着, 朕还是放心的。”
皇帝近来身体是舒坦了不少, 可还是时时罢朝。因着他无子, 朝中那些人开始不安份了, 他开始忙着在后宫里头努力生孩子, 朝堂的事也不怎么管了, 折子大多交给了司礼监,只有在涉及到重要国事时, 他才会看一看。
萧朔含笑道:“臣自当尽力而为。”
皇帝越发满意, 萧朔能为他分忧不少, 朝中的这些琐事, 只要有萧朔在,自己就能完全甩手不管。偏就郑重明总在自己面前说萧朔的不是,说萧朔别有用心, 说萧朔在排除异己,刻意揽权,听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皇帝挥手把郑修打发了下去。
他双手放在书案上,身体微微前倾斜,劝道:“阿朔。郑重明这个人就是执拗, 是个倔脾气, 你多少让让他吧。郑重明对朕有过救命之恩,他也是个忠心的。”
郑重明跟随他多年, 是他的伴读,是他的心腹, 当年在岭南时,就是郑重明用性命护着他从蝗虫肆虐中逃走的。
他一向把郑重明视为肱骨之臣,在登基后,更是把他调任为京营总督,算是把身家性命都托附在他的手里了。
只是,郑重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和萧朔不和,五月的时候,更是因为没能如愿打压下萧朔,就跟自己置气,拂袖离京回了老家。
郑重明在置气,皇帝心里也不是没有气的,只不过,楚元辰手握兵权日渐猖狂,而朝中根本没有能和楚元辰相抗衡的武将,皇帝也只能放下身段,亲自写信叫郑重明回朝。
“阿朔。”皇帝推心置腹地说道,“朕在军中,也就唯有郑重明可以用,可以信。楚元辰势必不会罢休,朕和他之间绝不可能和平共处,朕也得防着他一手。”
“臣明白。”萧朔不疾不徐,声音有如轻风拂面让人通体舒坦,“臣不会与郑大人计较。”
皇帝的神情更加轻松,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他心道:果然还是萧朔最知圣意。
哪怕是郑重明,从前再如何的忠心耿耿,如今还是为了家族在汲汲营营,说到底,郑重明不过就是在争取利益,不想让萧朔分薄他的权力罢了。
只有萧朔,萧朔孑然一身,无家族需要扶持,也无他人能依靠的,才会完完全全的忠心。
皇帝看着萧朔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事实上,自从司礼监和东厂交给萧朔以来,的确再没有让他操过心。
“阿朔。”皇帝说道,“禁军军演的事,你去替朕盯一下。”
他想的是让萧朔能和郑重明共事一段时间来缓和一下他们俩之间的矛盾,而且,也想给郑重明一个“警告”:不要君臣不分。
萧朔含笑应了,神情间并无异样,仿佛对皇帝所安排的,全都欣然接受,然后他话锋一转,说道:“皇上,臣还有一件要禀。”
皇帝放下茶盅,挑了下眉:“你说吧。”
萧朔不紧不慢地说道:“方才太后头疾发作,头痛欲裂,昭王给太后服下了一种药,头疾立缓。”
“药?”皇帝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药?”
“是太后去女学那日带回来的,也是昭王给的。太后回宫后曾让太医院瞧过,太医院也看不明白其中所含的主药。”萧朔说道,“今日太后头疾发作后,昭王就取来给她服用了,效果立现。”
“秦惟拿来的?”皇帝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摇头道,“药岂能随便乱吃,太后也真的是。”
太后的头疾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秦惟拿来的是什么神丹妙药?一吃就好了?
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皇帝的眼睛微眸,目光隐忍地说道:“阿朔,你去查查,这是什么药?”
萧朔缓缓应是。
于是,当天下午,就有一小块黑色的药膏放到了盛兮颜的面前。
清茗茶馆二楼的雅座里,弥漫着淡雅的茶香,盛兮颜就着油纸,拿起药膏闻了闻,垂眸思索了半天,刚要学一下神农,结果这个念头才起,就被楚元辰看出来了,抬手虚按住了油纸。
楚元辰正色道:“这东西能不能查得出来不重要。”
他的意下之意,就是盛兮颜比什么都重要的,不能轻易冒险。
这种莫名其妙的药,闻闻也就够了,尝?就不必了。
盛兮颜听懂了,冲他微微一笑,颊边两朵梨涡若隐若现,娇美可爱。
“我看不出。”盛兮颜直言道。
她的医术全都来自于外祖父留下的医书和他的行医笔记,就算她的天赋再高,对于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是判断不了,“单单从气味来判断,我没有闻到过此类的药物,不知道里面含了什么。”
盛兮颜五感敏锐,但凡是闻过的草药,她都能记得,她说她没闻过,那就肯定没有。
不过一想到萧朔说,太后的陈年顽疾,在服过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了,盛兮颜的心中多少也有几分好奇,问道:“大哥,这可以给我吗?”
这种东西,萧朔但凡想要,都能让人从太后宫里拿,并不在意,随手就给了她。
盛兮颜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放到了袖袋里,问道:“这是赵元柔借着昭王的手拿出来的吧?”
在小说里,但凡是旁人没见过的东西,十有八九出自赵元柔之手。不过,这药膏倒是没有出现过,也许是上一世,赵元柔不需要?
萧朔微微颌首,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他食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含笑着向楚元辰说道:“你觉不觉得,这赵元柔有点意思?”
楚元辰眉梢一挑,饶有兴致道:“怎么说?”
萧朔思忖片刻,似是在斟酌用词:“她拿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前所未闻的,尤其是瞄准镜,构思其实相当巧妙。”
楚元辰深以为然。
那架床弩差就差在灵活性不够,若是换作是射程更远,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未必不能用。
萧朔的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言简意赅地说道:“她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盛兮颜闻言心念一动,她也曾想过赵元柔和自己一样,有过类似机缘,可赵元柔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并无反应,想来应当不是重活一世。
在那本小说里,赵元柔拿出来的很多东西,还有她那些层出不穷风格多变的诗词。
就算这世上真有一本古籍,包括了这些诗词,那么其他东西呢?还能有第二本,第三本古籍?全天下的古籍都到她的手里,估计都不够吧。
萧朔这么一说,倒是对了!
赵元柔不是重活一世,而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她拿出来的这些,包括诗词歌赋,其实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智慧。
所以,她才总是用这种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目光看着其他人!
仿佛在她的眼里,他们不过只是卑贱的蝼蚁。
萧朔使了个手势,伺候在一旁的乌宁立刻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圆柱状物,双手呈到他的手里。
“做好了?”楚元辰眼睛一亮,抬手接过,拿在手里惦了惦,就给了盛兮颜。
盛兮颜打量了一会儿,忽然道:“这是那天放在床弩上的吗?”
她那天也见过,样子相似,因为不需要再连接床弩,它的上头去掉了不少繁琐的部件,又整个儿缩小了很多,更加的小巧精致,而且重量极轻,用一只手就能够轻松拿起。
“试试看。”萧朔温和道,“相当有趣。”
盛兮颜兴致勃勃,她拿上后,径直去到了窗前,放在眼晴前面,朝外头看了出去。
一瞬间,远处变得清晰可见,小贩和客人在讨价还价;乞丐在可怜巴巴地乞讨了半天后终于有个和善的婆婆给了他一个包子;还看到有人街口在吵架,推推搡搡,几乎快要打起来。
尽管没有声音,但她就连他们的说话时的口型也看得一清二楚。
有意思!
萧朔在后方温言着:“转动柱身还可以调节远近。”
盛兮颜试了一下,朝左转动,能看到更远,而朝右转动,近处也会从模糊变得清晰。
太好玩了!
她玩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放下,又交还给楚元辰。
萧朔说道:“我让工匠重新改良了一下。这东西不适合用于床弩,但对于行军打仗而言,可以用于侦敌之远近,用处还是不小的,我称它为千里镜。”
在“改良”床弩被楚元辰一一驳斥后,皇帝一怒之下,就让人烧了彻底弃而不用。
其实,比起鸡肋一样的“改良”床弩,楚元辰和萧朔都一致认为,还是这瞄准射更有价值,萧朔就让工匠反复改良了许多,这已经是第三版了。
“大哥。”楚元辰笑着说道,“这个就给我了。”
萧朔带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给他的,并无异议。
楚元辰转首就塞给了盛兮颜:“给你玩。”
他刚刚见盛兮颜兴致勃勃地不舍得放下,料想她是喜欢的很。
“反正大哥还会再让工匠做的。”说着,他又挑眉看着萧朔,“对吧?”
萧朔失笑:“你拿去玩吧,我晚些再叫人拿一个过来给阿辰。”
盛兮颜也不跟他们客气,愉快地接过了,在手上反复端详,有些手痒地想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可以看得这么远。
萧朔的眉眼柔和,眼眸幽深如墨,他说道:“我想看看,赵元柔到底还能拿出多少‘好东西’。”
要是再有一两样能与这千里镜媲美,此人倒是多少还有些价值。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白瓷茶盅,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凤眼微眯,眼角轻挑,锐利的眸光中透出来了难以压制的锋芒,就仿佛九天之上的雄鹰看到了猎物。
赵元柔这是被盯上了吧?盛兮颜忍不住为她拘了一把泪,又愉快地玩着手上的千里镜。
“大哥,你明天就别去了吧。”楚元辰说道,“这种闹剧没什么好看的。”
明日皇帝要去祭拜薛重之。
说是祭拜,这其中的目的,谁能看得出来。
要祭拜,萧朔随时都可以去,楚元辰不想让他受到这些无谓闹剧的影响。
萧朔领了他的意思,淡声道:“我不去了。”
他默默地看着窗外。
外头又飘起了雪花,这个冬季更冷了,萧朔依稀还记得岭南没有那么冷,四季都温暖如春。
二十年了。
对于萧朔而言,早已像是前世今生,只余下了朦胧的梦境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们听说了没,池喻明日也会去?”
“真的?我们能不能去皇觉寺?”
“我问过国子监,我们能去,只要别打扰到池喻他们就成了。”
“那我一定去!就算是墓志铭,能看到池喻的文章,也是三生有幸。”
清茗茶楼的门前来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上来,在说了一会儿话,他们就进了茶楼避雪,说是顺便以文会友。
雪下了足足一夜后,十二月二十三是个阳光晴朗的日子,学子们一大早先去了皇觉寺,薛重之夫妇的牌位就被供奉在皇觉寺的静心殿。
刚刚供奉上的时候,还任由百姓们先来祭拜,后来这静心殿在平日里就锁上了。
国子监一共挑了十位学子,其中有五位是国子监的监生,有二位是颇有才名,能一呼百应之人,另外三个就是国子监试过他们的文采后定下来的。
除了他们,更有一些学子和百姓们闻讯自发前来。
今日圣驾要来,皇觉寺本来是该清场,是皇帝特旨允许了百姓们来观望,于是,禁军只能加强防卫,严控数量。
学子们比圣驾到的更早,他们需要在圣驾到来前写完墓志铭。
这些日子,他们的心里其实已经琢磨好了,就等着大显身手。
他们都知道,皇帝不止是想给薛重之做墓志铭,更是打算为他出书立传的,若是见他们文采好,兴许这个天大的机会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诺大的静心殿里,已经摆上了几张书案,学子们上过香后,就各自安静地去铺纸挥墨。
笔墨纸砚都是早早就备好的,他们挥笔有如神,不一会儿,他们面前的宣纸上,就已经扬扬洒洒的写了许多字。
李安远是国子监的监生,监生大多是由朝中官员举荐的自家子弟,也有才学出众的贫家学子。李安远就是出身寻常百姓家,靠着一己之力考进国子监的。
对于李安远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科举三年一次,真正能够在官场一路通达的又能有几个人呢,若是今日能让皇帝记得自己,日后,他的仕途肯定也会更加顺畅。
李安远自信满满,这篇文章,他已经反复琢磨和修改过几遍了,论文采,他比不上池喻,不过他自认为文采的好坏并不重要,能写到皇上的心坎里,才是最重要的。
世人皆称先帝和皇帝待藩王恩重似海,那么就当强调君恩深重,臣心不悔,尤其是薛重之以死报效皇恩的决心。
李安远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他自己都觉得非常之妙。
终于,他收了笔,把笔放在笔架上,又细细地去通读一遍自己的文章。
他相信自己的这篇文章,定能独占鳌头,让皇帝多看几眼。
“咦?”
李安远发出一声惊疑之声,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应该都写完了啊,怎么文章的前半部分……没有了?
宣纸上干干净净的,只余下一点淡淡的水渍,而他刚刚才写完的文章,一个字都不见了。
去哪儿了?!
李安远的脸色大变,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宣纸,目光几乎要在纸上戳出一个大洞,可还是没有看到半个字。
不对!
不对!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写的文章呢?
李安远打了个哆嗦,那些只有在志怪小说里才出现过的鬼神传说,乡野精怪之类的,全都在他脑子里晃了一个遍,他下意识地再往后半页看,手指僵了一下。
那些字正一个一个的,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李安远手一抖,宣纸飘落在了书案上。
原本写得满满堂堂的宣纸上,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几行字。
“字呢!”旁边也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字去哪儿了?”
“我的也不见了!”
“还有我的!”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静心堂里乱了一团,那些一向斯文知礼的学子们,现在一个个都神情惶惶,七嘴八舌。
他们写完的文章全没了。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静心堂里,一阵冷风吹过,四下点着的蜡烛也跟着跳动了起来,烛光在他们的脸上形成了一片诡异的阴影。
“池兄!”
有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声音微颤着说道,“池兄,你们看,这是什么?”
在薛重之的牌位下面,黑漆漆的,似乎有东西还在动。
几人面面相觑,就有胆子大的过去了,只见在牌位下头,密密麻麻的竟然全是黑色的蚂蚁,它们挤作一团,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蚂蚁。”池喻摇头叹道,“皇觉寺照料得也太不周全了。”
他说着,拿起牌位,抬袖轻轻抚过,想要擦拭一下,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就听到一声沉闷的“砰”,牌位的底位掉落在了地上。
“呀。”
几个学子都是大吃一惊,这实在太不恭敬了。
池喻更是赶紧蹲下身去捡,身体刚一动,就有一张纸轻飘飘的从牌位里掉了出来,飘落在了李安远的脚下。
“这、这是什么?”李安远下意识地弯腰捡了起来,“上面还有字。”
“写了什么?”有人这么问着。
李安远就干脆展开,这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大半页的内容,他轻声念道:“朕以大荣皇帝的身份,同意与贵国结盟……”
越念,他的声音就越轻,脸色也跟着白了下来。
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睛飞快地往下看着,却不敢再念下去了。
其他人都在等着,见他半天没有出手,就有一人上前拿了过来,自顾自地往下念:“以岭南王薛重之的性命为朕的诚意……”
这张纸上字字句句,简直都出乎了他们所能想到的极限。
念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听的人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帝……
先帝竟然勾结南怀,逼杀了薛重之,放火烧了湛古城!
这简直匪夷所思!
“这上面……”拿着绢纸的人略带颤音地说道,“是先帝的私印。”
先帝的名字,他们都是认得的。
“不会是假冒的吧?”有人忍不住质疑道,“一个印章而已,谁都能假冒不是?”
私刻先帝印章是杀头重罪,但若真有人存心陷害,也并不是做不出来的。
“应当不是。”池喻拿过绢纸,仔细看过后,断言道,“这应当是真的。”
他说的是信,而不是印章。
“为什么?”
池喻叹道:“这绢纸从纹理和色泽来看,不似近年之物,而且,你们看,上头的墨迹和印章也都暗淡了。从暗淡的程度来看,至少也有近二十年。”
他平静地陈述道:“若有心勾陷,何至于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
池喻在学子们中间极有威望,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信的。
也是。
若是费尽心力私刻了印章,又伪造了书信,又何至于要在二十年后才爆出来呢。
“难道先帝真得勾结了南怀?”
不知是谁难以置信地惊呼了一声,这一声好似一把重锤,重重地砸在了他们的心中。
镇北王楚元辰扶灵回来时的情形仿佛还近在眼前,那天,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在说是因为薛重之死不瞑目,所以才会有天狗食日之象,可他们还是知道的,所谓的天狗食日只是气象变化而已。
不过,这绢纸……
“蚂蚁不见了。”
方才爬得密密麻麻的蚂蚁此刻已经一只都看不到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腾起了一股寒意,他们不由地怀疑,难道这封书信是岭南王府旧人在二十年前暗藏的,只是当年王府旧人在后续和南怀战争中,死伤殆尽,所以,才没有机会把这书信显露于人前?
而那些蚂蚁,是薛重之的天之灵,引他们发现?
不然,为什么大冬天的会有这么多蚂蚁,为什么好好的牌位,底座会突然掉了……
大门从外头被推开,阳光从照了进来,与此同时,是一个豪爽笑声:“众位写得怎么样了。”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众穿着朝服的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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