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辰的声音清朗, 四下皆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人声鼎沸。
是啊。
为什么先帝不替薛重之澄清呢。
为什么先帝不派人去彻查呢?
为什么先帝完全放手不理?
“会不会是薛王爷真就……”有人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但立刻就被身边的人给驳斥了。
“怎么可能, 你没看到天狗食日吗。”
“这是老天爷都觉得薛王爷无辜啊。就跟戏文里那六月飞雪似的!这肯定是有大冤, 才会在楚世子扶灵进京的时候, 派天狗吃了太阳!”
“对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 礼部最开始定的日子是九月二十三!那天还下了一场暴雨呢。”
“对对对!老天爷都准备好了暴雨, 结果礼部改了日子, 所以,今天老天爷就特意让天狗来吃掉太阳了吧。”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能对得上了!
这些私议声越来越多, 沸反盈天, 禁军根本控制不住, 皇帝就算不想听, 也听得一清二楚。
“皇上。”楚元辰扶着棺椁再往前走了一步,桃花眼变得冷然,迸出一股肃杀之气, “是因为先帝的过错,才会让薛王爷二十几多年来蒙受不白之冤。”
皇帝:“……”
他的心里纷乱如麻,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想狠狠地责骂楚元辰目无君上,大逆不道, 把他拿下五马分尸, 但是不行。
但是,这么一来, 百姓们会怎么想?
他要怎么和朝臣,和天下人交代?
楚元辰心中嗤笑, 他们的这位皇帝,就跟先帝一个样,一味的想要当那贤名君主,千古一帝,不容许自己留下任何污点,而实则……呵。
见皇帝这副青白相交的脸色,楚元辰就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如今,他要么就在大庭广众下,命人把自己当场诛杀,从此留下妄杀功臣的恶名。
要么就唯有妥协!
天时地利人和,先机在他和萧朔的手上。
楚元辰丝毫不畏,机会从来都只有一次。
非胜即亡。
他跟着说道:“是因为先帝,才会让薛王爷连衣冠冢都难保,先帝是真得厚待了王爷,厚待了英灵吗?”
面对楚元辰这近乎压迫性的气势,皇帝捏着缰绳的手更紧了,手背上爆起了根根青筋,他不由被楚元辰这杀意震得往后退缩了一下,嘴里忍不住说:“先帝也是一时被人蒙蔽。”
这句话一出,皇帝就预料到了不对,但是,再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楚元辰嘴角一弯,如同扑中了猎物的猛兽,一击搏杀:“既如此,还请皇上,替先帝下罪己诏!”
“罪己诏”三个字一出,四下倒吸一口冷气。
罪己诏素来都是在君王有大过时,向天下人的自责忏悔。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楚元辰的身上,没有人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让皇帝替先帝罪己。
皇帝气得直哆嗦。
他抬着手,直接指着楚元辰,说道:“放肆,你再说一遍!”
他脸上已经难以维持住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具,面具在崩裂后,露出的是一张几乎被愤怒,恐慌,无措交织在一起,而显得扭曲的面庞。
皇帝大力地喘息着。
先帝素来英明,文韬武略,乃是一代明君,千古一帝,岂能因为这区区小事,下罪己诏,留下污名。
若自己替先帝下了罪己,自己又算什么?自己是子,先帝是父,子焉能言父之过,父若有过,那被父立的自己,还如何妄称正统!
大胆!
楚元辰简直大胆,身为臣子,竟然如此狂妄胆大,他气得手在发抖,嘴唇青白,说不出话来。
面对皇帝杀意冲天的目光,楚元辰丝毫不惧。
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又岂会为了皇帝这区区的愤怒而后退惶惶。
楚元辰的目光清澈明澄,毫不避让地说道:
“皇上,先帝有错,为何不能下诏罪己?”
“薛王爷蒙受了这二十几年的不白之冤,为人唾弃,这难道不是先帝之过?”
“难道……”
楚元辰再一次向前。
锦衣卫拔出武器,喝止他退下,但是楚元辰毫不后退,只笑道:“难道,当年的谣言其实是先帝让人所传?”
此话一出,不说是百姓了,就连众臣们都惊呆了。
这件事毕竟是二十几年前了,要不是前些日子,京城的大街小巷又有了议论,很多人其实都已经淡忘了,但朝堂上的确有不乏历经两朝的老臣,他们对当年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二,回想起来,当时先帝确实回避了很多。
无论是传言刚起,还是衣冠冢被刨后,先帝也不过只是唏嘘一二,龙体欠安罢朝了数日。
难道说真是先帝他……
“或者说。”楚元辰笑了,笑容冷冰,“当年湛古城被烧其实也是……”
“闭嘴!”皇帝脸色铁青地一声暴喝。
楚元辰果然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立在原地,躬身道:“请皇上替先帝下罪己诏,以还薛氏一族的清白。”
“这不……”皇帝想说不可能。
但这时,他突然觉得脖颈后面凉凉的,有些刺痛,就是一种皮肉被撕咬一样的疼痛,又痒又痛。他动了动手背,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手背。
“皇、皇上!”宋远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叫道,“蝗虫!”
这一声“蝗虫”吓得皇帝的手都僵硬了,他把手慢慢地挪了回来,赫然就看到有一只枯叶色的蝗虫趴在他的手背上,还在慢慢从手背爬上手腕。
皇帝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背上的这只蝗虫,脑海中最恐惧的一幕又一次重演了。
明明只要一甩手,就能把这只蝗虫甩掉,但他的身体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
“皇上。 ”楚元辰继续道,“当日,薛家满门被灭,大火焚烧了湛古城,湛古城的上空,是遮天蔽日的蝗灾。这是上天在为薛王爷满门呜冤!皇帝可否代先帝给英灵们一个告慰?”
一只小小的蝗虫,让百姓们彻底激愤了。
京城的百姓过得安逸,也许不知外事,但是,京城里,除了普通百姓,还有走南闯北的行商、从军中退伍的老兵,以及多思敏感的书生们,他们最易被煽动……
楚元辰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只是在为薛重之恳请皇帝一正清白,但是却在所有的人心里落下了一根刺。
上天已经履履为了薛王爷呜不平,为什么皇帝还能置若罔闻,难道当年之事,真是另有隐情?
“英灵不灭!”
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又响起了这句话,然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声自发地汇聚到了一起。
皇帝心头的怒意已经被恐慌所取代,他不由想到:要是自己执意不肯,他们会怀疑什么。会不会也怀疑在当年之事,是先帝所为?!
铲除薛家还能有一个薛家通敌的理由,但湛古城中,那死在大火中的百姓们呢,要怎么才能说服天下人相信,他们是和薛家串通一气才招来如此大劫。
会不会有人发现当年是自己下令点的火!
素来虐杀百姓之人,都不可能成为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皇帝看着还在手腕往上爬的蝗虫,心里顿起一股戾气,他一把按住蝗虫,死死一捏,血液迸溅。
“先帝……”皇帝不顾手上的狼藉,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发出声音,“先帝当年为他人蒙蔽,一时失查,没能为岭南王薛重之平反,确实有过,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朕是该为了先帝下……罪己诏。”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喉头的腥甜实在憋不住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鲜血滴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红得刺眼。
“皇上!”
宋远尖利的惊呼着,内侍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了皇帝。
楚元辰仿若未觉,行礼道:“臣代岭南王,谢皇上隆恩。”
他抬头时,看向了站在一侧的萧朔,萧朔面无表情,但那双微微挑起的凤眼晦涩莫名。
两人目光相对,楚元辰忽然一撩袍角,向着棺椁跪了下去,额头郑重地磕在了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他起身,向旁边一伸手,立刻就有人递上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酒壶。
楚元辰拿着酒壶,把其中的酒液尽数浇在了地上,一时间,酒香四溢。
这是在告慰英灵。
一壶酒洒完,皇帝嘴角的鲜血已经擦拭干净了,他的神情也恢复如初:“哎,朕为了薛爱卿一事日夜难安,近日也颇感不适,现在能有定论,实在是让人欣慰。”
他的眼中迸射出了憎恶,嘴上反而更加温和,说道:“元辰,你这次平定北燕,又千里迢迢把薛爱卿的尸骨带回京城,着实功劳非凡,朕必当重赏。”
皇帝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哀痛,就好像刚刚的罪己诏并不是被逼的,而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所下。
但是,能在京中任官的,哪个不是人精,今日的这一幕,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从先帝到当今,一直以来都是对几位藩王颇为倚重。
薛重之死后,先帝病得罢朝数日,魏景言叛变,先帝在早朝上痛心疾首。当今更是倚重镇北王府,时有恩赐,楚元辰一出生就被立为了世子。这难道都是假的吗?
难道镇北王府和当今早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但再看皇帝和镇北王世子,又是一副君臣和乐的样子,一个说今晚有宫宴为他庆功,一个说想先把薛重之停灵在皇觉寺,皇帝又说自己也一同去,亲自为薛重之上一炷香。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似乎刚刚剑拔弩张只是他们的错觉。
于是,在众人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皇帝就送着薛重之的棺椁一同去皇觉寺。
皇帝的圣驾一走,禁军也全都撤离了。
整个京城也随之再次沸腾了起来,百姓们的话里话外说得全都是刚刚的事。
盛兮颜收回了目光,朝着静乐郡主微微一笑,这笑容淡淡的,又娇又美。
“啊,是蝗虫。”
有一只落网的蝗虫从窗户飞了进来,盛琰惊呼了一声,他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打,蝗虫歪歪扭扭地飞了一会儿后,扑通一下落在了地上,已经死绝了。
盛兮颜眉眼弯弯,连她都没有想到,这药的效果居然这么好。
这引虫散,是外祖父笔记里的方子,据外祖父所写,里头加上不同的药引,甚至能够引来不种的虫子。
她在刚刚重生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当时也在园子里头用了,她引来的小飞虫,远远看去,就像是走水时的黑烟。
这一次,她加大了数倍的药量,并添加了可以吸引蝗虫的药引。
如今正值初秋,本就是蝗虫的时节,京畿虽然没有蝗灾,但蝗虫并不稀少。
这些药是洒在蝗虫出没的地方,再由着药引,一路引到了十里亭,并且在十里亭的周围又洒下了大量的药粉。
为了做这些药,她在小书房里熬了好几天了。
这药能引蝗虫,但其中又加了一味对蝗虫剧烈的草药,它们被药引来,就算没人管它们,也会在半个时辰内里陆续暴毙,不至于真得会引起蝗灾危害庄稼。
盛兮颜也只是提供了药粉。
楚元辰的这个计划,每一步都必须得严丝合缝,她刚刚看得,整个心都悬了起来,就算她相信楚元辰一定能够如愿以偿,但还是紧张了好久。
盛兮颜轻呼了一口气,往胸口拍了下,然后才注意到袖袋里有些沉甸甸的。
呀!忘记把荷包丢下去给楚元辰了。她绣了好几天呢。
她有些扼腕,然后,决定把这件事忘掉。
忘记就好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颜姐儿,我们走吧,先去我府上坐坐,一会儿再与我进宫。”静乐起身,她刚刚看了好大一出戏,现在心情在好。
盛兮颜笑得愉悦,小脸亮得仿佛会发光。
她跟着站了起来,抬手抚了抚裙摆的褶皱。
“阿琰,你也去我家吧。”楚元逸说道,“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楚元逸待会儿也是要进宫的,所以,他们俩今日没有课。盛琰完全无所谓,他一向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压根儿不用考虑就愉快地就决定好一起去镇北王府。
说着话,他们就出了雅座,门一打开,外面的议论声一涌而入。
旁边的雅座的门也在这时打开了,赵元柔从里面走了出来,刚刚在遇上盛琰时,她就猜到盛兮颜应当也在,现在见到,她也没太过惊讶。
盛兮颜完全没有看她,直接跟着静乐走下了楼,大堂里坐满了人,一个个的脸上都满是激动和亢奋。
“……刘兄,我真是惭愧。待岭南王落葬后,我必要去他灵前,磕个头。”
“届时我与你同去。”
这声音有点耳熟,盛兮颜稍微看了一眼,就是他们刚刚来的时候,那个在信誓旦旦地质疑薛重之勾结南怀,引狼入室的书生,而现在,他的脸上满是忏悔和愧疚。
还不够。
需要等到皇帝给先帝下了罪己诏,才能算是真正的大白天下。
盛兮颜始终相信,英灵们不该白白枉死,至少也该让世人知道,他们的功绩。
盛兮颜收回了目光,这时,楼上传来了一声悲天悯人的叹息:“哎。有道是:古来征战几人回。”[1]
这语调听得盛兮颜眉头直皱,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谁。
“好一句‘古来征战几人回’!”那书生闻言大赞了一句,抬头看去并问道,“姑娘,此句是何人所做。”
赵元柔高傲一笑,没有回答。
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镇北王世子这出戏唱得可真大,这是生怕皇帝不记恨他。可就算现在出了一口气又能如何,薛重之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恩恩怨怨早就烟消云散,就连先帝都已经死了,他却非要旧事重提,就就等于是在挖皇帝的疮疤。
就算现在皇帝碍于面子和人言可畏忍下来了,但他又岂会忍一辈子?
镇北王世子实在太不明智。
先是蝗虫,又是日蚀,这么刻意的,真就以为皇帝不会发现?
任何事都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等皇帝缓过来后,派人一查,自然知道是谁在算计他。
镇北王府已经是大荣仅剩的藩王了,而且还手握重兵,就该适当隐忍,他这么高调地和皇帝对着干,非要把皇帝给得罪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但如此,他还煽动民意来强行逼迫皇帝。刚刚皇帝要是直接命拿下他,甚至砍了他,看他要怎么办,在一个皇权的社会中,非要去得罪掌权人,也真是愚蠢至极。
方才这一出乍看之下的确热血沸腾,但实则就是在兵行险招,无勇无谋。
世人都说镇北王世子是难得的将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赵元柔暗暗叹息。
她默默地看着盛兮颜走了酒楼,心中有些嘲讽。
她这位颜表姐,实在是那等眼光短浅之人,自以为嫁进王府,得了富贵,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只怕最后也难逃和镇北王府一同获罪的命运。这也是命吧。
“柔儿。”
赵元柔皱了皱眉,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
周景寻赶紧跟上她,做小伏低地哄道,“你还在生气吗?”
赵元柔没有理他,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周景寻心里难受,前几天赵元柔让人送来信说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他才知道,是母亲欺负了她,他哄了她好几天,都没有让她消气,要不是今天让清平郡主下帖子把她约出来,自己怕是根本见不到她。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太后的赐婚,可以与柔儿一生一世一双人了,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柔儿,你听我说,我已经跟我娘说过了,她日后保证不会再多事,你要不想见王嬷嬷,我把让人把她弄到庄子里去,好不好?”周景寻追上去说道,“你别一直不理我,我知道错了。”
他抬手去拉赵元柔的袖子,但立刻就被甩开了。
周景寻只能赶紧跟上。
他不知道错过了今天,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赵元柔。
雅座里的清平郡主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忍不住说道:“这周世子还真是个痴情人。”
“赵姑娘才华横溢,聪明绝顶,也当得起这份痴情。”承恩公世子摇着扇子赞叹道,“那句‘古来征战几人回’,实乃绝妙,如慷慨悲壮,而又应景之,真是想不到会出自一个闺阁女子之口。哎,只可惜佳人已许了别人。”
雅座中有七八人,他们有的附合,有的可惜,有的不以为然。
清平无聊地撇了撇嘴,望向窗外,就看到静乐正带着盛兮颜上了马车,而这个时候,周景寻也追着赵元柔出来了。
周景寻本来并没有见到盛兮颜,如今看到她的侧脸,心里一股怨恨涌了上来。
周景寻去找王嬷嬷问过,这才知道,是因为盛兮颜阻止赵元柔过继,她才会一气之下,恼到要与他解除婚约。
他们都已经解除婚约了,盛兮颜还总盯着柔儿不放,计较不休,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果然真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盛兮颜已经上了马车,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周景寻在外面,倒是盛琰扭头看了一眼,冷笑着说了一句:“小爷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只会哭着找爹找娘的手下败将啊。”敢拿这种眼神看他姐姐!真想揍一顿。
手下败将。四个字彻底刺伤了周景寻,想到上次在华上街的事,新仇旧恨一股脑儿全都涌了上来。
盛琰手上的马鞭空甩了几下,策动缰绳跟上马车,脑袋后面绑得高高马尾飞扬起来,少年意气奋发。
周景寻的眸中闪过一抹戾色,死死地盯着盛琰的背影。
直到赵元柔已经走远,他才又赶紧追上去,继续低声下气地哄着。
静乐的马车在离开云来酒楼后,就直接回了镇北王府。
盛琰天天出入王府,已经相当熟悉了,静乐也不跟他客气,打发他和楚元逸自己去玩,就带着盛兮颜去了正院,脸上兴致勃勃地说道:“颜姐儿,你来,我让人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你看看喜不喜欢。”
静乐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进了内室,戴她试衣裳去了。
她换上了一条嫣红色的撒金花百褶裙,戴着一整套红宝石头面,整个人艳光四射,矜贵逼人。
“这身好看。”
静乐拉着她左看右看,满意极了,夸道,“你适合红裙子。以后别穿得那么素。”
盛兮颜也喜欢红色,抿嘴笑着应了。
在镇北王府一直待到了未时,盛兮颜就和静乐一同去了仪门。
马车已经备好了,见到站在马车边上的男人,静乐愣了数息,笑道:“纪明扬!你已经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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