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卫侯这么一想, 更加的理直气壮。
反正先把韩谦之哄回去再说,免得这镇北王多管闲事。
等到哄回去之后,他一个残废又能做得了什么, 不肯听话, 慢慢让他听话就是, 总比现在压根儿见不到人要强。
他可是让下人在镇北王府前守了好几天, 才守到韩谦之出来的!
靖卫侯夫人张氏这会儿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雍容高贵, 仪态端方, 一举一动就跟用尺子量出来似的。
不同于靖卫侯的急切,张氏的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温柔唤道:“谦儿……”
这声“谦儿”, 又软又柔, 仿佛母亲在呼唤着心爱的孩子, 却让韩谦之听着打了个哆嗦, 觉得自己全身大概长满了鸡皮疙瘩。
他父母早逝, 小的时候,也曾对这位“温柔”的婶母充满了敬慕。
可惜了……
韩谦之笑呵呵地说道:“二婶,许久不见了。”
“谦儿, 我与你二叔来接你回去。”张氏用帕子轻压着眼角,“你祖母病了好些天了, 大夫都说不太好,她撑着一口气,就是想等你回去见见呢。”
韩谦之轻笑道:“那我还是不回去了。”
他理直气壮地扯着歪理:“二婶, 您想啊, 祖母等着见我,所以撑着一口气。若我回去, 她见到了,这口气不就泄了吗。那该如何是好。”
哪怕是坐在四轮车上,不良于行,韩谦之的肆无忌惮,看着也跟在大街上跑马溜街的纨绔没什么两样。
张氏被堵得语塞。
靖卫侯瞪了她一眼,暗怪她把韩谦之养成了这副不着调的样子。
当时,他就说嘛,把人养得体弱多病就成了,偏她自诩多读了点书,非要来个捧杀。
这一“捧”,还没“杀”呢,韩谦之就已经目无尊长,没大没小,管都管不住了。
张氏的笑容僵了一下,一股不耐从眼底掠过,又强忍住了,她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捂着胸口道:“谦儿,你怎能这般说话,婶母从小教你,要知孝知礼,你不念我们的养育之恩,倒也罢了,你祖母是因你而病,你怎就、怎就……”
她语气哽咽,眼睛湿润。
张氏本就面容温婉,年纪大了以后,又多了几分慈和,这话由她说出来,就仿佛韩谦之有多么不孝,把祖母气病,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尤其她话又只说了半截了,留下了足够想象的空间,所幸,在这里的都是和韩谦之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不然的话,心中怕是不免要犯几分嘀咕。
韩谦之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婶母,你确定祖母不是为了韩慎之病的吗?”
为了他担忧生病?他可没这么重要。
听他提到儿子,张氏拿着帕子的手紧了一紧,慎儿因为吃十全膏被带走后,到现在都还在牢里没出来呢!
韩谦之跟了镇北王这么多久,他都没有去给慎儿求一句情,要不是他,她的慎儿又怎会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张氏刚要再说话,突然就见靖卫侯脸色一变,从红光满面变得煞白煞白的,就跟大白天突然见了鬼似的,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张氏看到了一个丽色青年,他锦衣玉带,形容精致,一双凤眸深沉如墨,从容优雅间又透着几分矜贵与疏离。
“督、督主?!”靖卫侯的两条腿在打飘,连句话都差点说不完整,讪笑道,“我、臣、下官……”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自称。
心里慌的就像有张大鼓被擂得声声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朔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
萧朔该不会要给韩谦之撑腰吧?照理说,韩谦之如今只是个小小的镇北军校尉,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萧朔给他撑腰。
不过,一想先前为了爵位,他递上去那么久都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折子,心里又有些没底了。
要是萧朔非要把爵位给韩谦之该怎么办?
难怪韩谦之这般嚣张,原来是傍上了萧朔这条大腿。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谦卑讨好地向萧朔赔笑,结果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整,萧朔已经骑马越过他进了王府,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他看一眼,同样的,也没有去看韩谦之。
靖卫侯吊着的一颗心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他真是想多了,萧朔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管一个小小侯府的爵位传承呢。
这一想,他的脸上也轻松了起来。
楚元辰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也陆续先进了王府。
萧朔一走,靖卫侯放心了,他声音略带严厉的说道:“谦之,你祖母重病,现在就等着见你一面,你到底要不要随二叔回去?”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跟着又道:“孝道乃为人之根本,就算你残了,废了,也不能枉顾人伦。”
程初瑜直皱眉,这“残废”两个字,让她心里很不滋味。
无论是她,还是镇北王府的其他人,都不会在韩谦之的面前,故意提他的伤,现在倒是由着一个外人,口口声声的“残废残废”,程初瑜真想给他来一刀,让他知道什么才叫“残废”!
盛兮颜向看了楚元辰,他对她笑了笑,他们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和笑容,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没有出声,站在楚元辰身边,泰然自若。
韩谦之往四轮车的后背一靠,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二叔,你也别跟侄儿绕来绕去了,祖母是因为谁病的,你们心知肚明,多说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您不就是想要爵位吗,有什么好绕的。”
靖卫侯略微有些尴尬,讪笑道:“谦之啊,你在说什么……”
“是或不是。”韩谦之只问道,“你若是说不是,那么侄儿可就真当你没这个意思了。”
韩谦之的嘴角翘了翘,带着一抹嘲讽的意味。
靖卫侯:“……”
张氏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一把,这意思是,这小子素来是个混不吝的,更何况还有镇北王在,要是日后他一口咬定是自家拒绝了爵位,再要掰扯也麻烦。
靖卫侯想想也是,就收起了那番惺惺作态,又是老生常谈:“谦之啊,不是二叔要你的爵位,只是你也看到了,你残废了。大荣朝有制,残废和毁容者不得袭爵,你若是一心拿捏着当年的圣旨,非要争这个爵位,最后只会让咱们府的爵位不保。”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谦之,咱们家得这个爵位不容易,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一时任性而置家族利益于不顾,是吧。”
这话里字字句句里的意思,就带着一种只要韩谦之不答应,韩谦之就是家族罪人,会令家族蒙羞的胁迫感。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你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爵位被你给折腾掉。”
靖卫侯轻轻叹了一声,难以苟同地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快要被他自己的这套说辞给说服了。
韩谦之已经废了,他不但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还会拖累家族!
自己为了这个侯府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总不能把这一切拱手相让吧,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靖卫侯对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了然地说道:“谦儿,当年先帝曾说,这爵位是要到你娶妻生子后,交到你手里的。你看……哎。”
她这态度只差没直说,韩谦之都这样了,也就别想着娶妻生子了。
“我们二房也不算是亏待了你。”
“行了。”楚元辰懒得听下去了,抬手打断了她说道,“靖卫侯,本王给你们做个主,让韩谦之放弃爵位。”
靖卫侯心中一喜,他原本还担心楚元辰会偏帮韩谦之,已经想好了一肚子话来告诉楚元辰,爵位承袭是他们韩家的家务事,他这个镇北王管天管地都不管不着。
没想到,楚元辰居然叫韩谦之让出爵位?!
也是,韩谦之都废了,镇北军要一个废人做什么,指不定楚元辰早就想把韩谦之给打发了。
他大喜过望,正要谢过,楚元辰嘴角一勾,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想要爵位,先分家。”
“分家?”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韩谦之的眸光微动。
王爷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插手他们私事,所以……
韩家要完!
先前韩慎之偷盗军事布防图,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己姓韩,家未分,若要论罪,自己也必然会陪着一起死。
后来这事被以“韩慎之所犯之罪是朝廷禁十全膏的严令发布前犯下的”为由,轻飘飘的一笔带过,他就心知是王爷插手的。
分家!
若不分家,等到韩家犯了什么祸及满门的死罪的时候,自己再跑就来不及了。
反正他本来就没想要这个爵位,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等到祸及满门时,爵位又有什么用?!
出于对楚元辰的信任,韩谦之一下了就想明白了楚元辰的意思,他立马接上了话,说道:“分家,分了家,我就上折子,放弃爵位。二叔,你说呢。”
靖卫侯迟疑了一下。
在他看来,韩家的所有一切都该是他的,日后也该是他儿子的,不想分给韩谦之。
可是……
“二叔,”韩谦之直截了当地说道,“反正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与其咱们绑在一块儿,谁都憋得难受,不如就把家给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二叔,别怪侄儿没有提醒你,今日侄儿瞧在王爷的面上,只要当业,要是下回,指不定侄儿就想要爵位了。”
靖卫侯咬了咬牙,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但好不容易才让韩谦之松了口,也的确怕他再胡搅蛮缠。
他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应了:“好!”
楚元辰双臂环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道:“既如此,今日就把家给分了,靖卫侯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想尽借口的把韩谦之哄回去,咱们一口气把事给解决了多好。”
靖卫侯自然也听得出这语气中的嘲弄之意,他只当没听到,在爵位面前,任何事都不重要。
靖卫侯点了头,说道:“有劳王爷了。”
楚元辰干脆让他们一同进了府,到偏厅坐下后,韩谦之就直截了当地说道:“韩家有祖制,但凡分家,长房可以分得五成,二叔,您折算五成分给我就成,别的不用多谈。”
“这……”靖卫侯迟疑了一下。
这五成也太多了,他想的是两三成。
韩谦之似笑非笑道:“那要不这样,我给您五成,您把爵位给我。”
靖卫侯呆了一瞬,忙道:“这怎么可以!谦之,这样吧……”
“侯爷。”楚元辰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磨迹迹的浪费时间。若分,就立刻分,分完本王做主,让韩谦之写一道折子放弃爵位。若是不分……就把爵位还给韩谦之。”
楚元辰说道:“本王可没有时间等你们一次又一次的闹。分家,韩谦之得五成,全要现银,行还是不行。”
全要现银?!
靖卫侯惊了一跳。
韩谦之也是面露讶色,不过,惊讶只有一瞬,他就跟着道:“我只要现银或银票。”
“我都离府这么多年了,对府里的产业也不清楚,谁知道二叔会不会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分给我,现银就好。”
靖卫侯府虽不是巨富,也是几代人积累下来,一半的家产折合成现银,至少也有几十万两了。
靖卫侯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楚元辰慢悠悠地说道:“侯爷,本王提醒你一句,别耍什么花样,要不然,本王厚着脸皮去请萧督主借东厂的番役们用一用,让东厂去替您查查,靖卫侯府里到底有多少产业。”
靖卫侯哆嗦了一下。
他想说他不信,楚元辰哪有这么大的脸面请得动东厂,偏偏他刚是亲眼见到萧朔进了镇北王府的大门,心里不敢存有半点侥幸。这要是万一呢?对吧!
靖卫侯连忙赔笑道:“王爷您多虑了,既然要分,也是该分得公正。”
楚元辰大手一挥,说道:“那你们俩就好好说,慢慢分,本王先失陪了。”
楚元辰笑眯眯地说道:“本王提醒侯爷一句,还是抓紧点好,不然,说不定本王会代韩谦之后悔。”
说着,楚元辰把偏厅留给他们叔侄算账,和盛兮颜一块儿出去了。
韩谦之也是个及冠的人,不需要他事事在旁指手划脚。
靖卫侯大致和韩谦之说了一些府里的现银和产业,并约好了明天就把账册拿来给他过目,总共又再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靖卫侯夫妇就告辞了。
临走前,靖卫侯还不忘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说了两句:“谦之啊,有这么大一笔银子,以后也足够你过日子的了,你虽然残了,比不得慎之……”
“闭嘴。”
程初瑜面露愠色,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靖卫侯夫妇呆了呆,他们得偿所愿实在太兴奋,完全都没有注意偏厅里还有其他人!
韩家分家,她一个姓程的女娃待这儿做什么?
靖卫侯皱了下眉,就听程初瑜不快地说道,“别让我再听到你叫韩谦之残疾。韩谦之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比起来,韩慎之又算得上什么,一个吃了十全膏,跟个疯子一样的废物!”
“你们以后要再是胡说八道,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本姑娘的匕首可是不长眼睛的。”
靖卫侯本不想多事的,张氏忍不住这口气,说谁都行,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就不行。
张氏温温柔柔,又语带嘲讽地说道:“程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就对谦之这般维护,你呀,就算刚刚才被人退了婚,也别自爆自弃,看上谁不好,要看上一个残废。”
“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你也不怕毁了自己一辈……啊!”
张氏厉声尖叫,双手捂住了唇,顺着指缝流下了鲜红色的血液,她的舌头不经意地一舔,面露惊恐地朝手掌心吐出了一颗牙。
打中她的是一块铜板。
方才这对夫妇说了好几遍残废什么的,韩谦之都没有理会,能在战场上走一遭,从死人堆里爬一回,就知道命的重要的,和命比起来,一双腿又算得上什么。
他也没有后悔过给程初瑜挡这么一下,哪怕下半辈子再也不能和从前那样,纵马游街,上阵杀敌。
可是,他不允许这些污言秽语对着程初瑜。
韩谦之的指尖又捏住了一块铜板,面容冷了下来。
然而,这次说话的是程初瑜。
“我就是看上他了怎么样。”
她踏前一步,带着一种义无反顾:“我就是要嫁给他。”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铜板从韩谦之的手指上滑落了下来,滴溜溜地滚落在地上。
张氏捂着自己的嘴,一脸的惊诧,痛得说不上话来的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程初瑜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家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说要嫁给一个男人,还是个残废。
这话一旦传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嫁人了。
十有八/九,就要一盏青灯伴古佛了!
就算她一个字没能说出来,程初瑜也看明白她眼中的意思,满不在乎地轻哼道:“你们马上要分家了,你管不着。”
“来人!”程初瑜叫道,“送客。”
偏厅外头候着好几个婆子,盛兮颜出去时,吩咐过她们,让她们可以听程初瑜的,于是,闻言立刻就冲了进来,一把按住了这两人的肩膀。
在外院伺候的婆子们,都是些练家子,手掐住穴位一用力,夫妇俩整个人都软了,半点都挣扎不了的就被拖了出去,扔到了门外。
靖卫侯府的下人还等在外头,见状立刻赶了过来,慌里慌张地把两人扶了起来。
靖卫侯捂着疼痛不堪的肩膀,叫骂道:“你去招惹韩谦之干什么,他好不容易肯松口,你非去惹他!是不是要惹得他跟咱们耗死,惹得你儿子没了爵位,你才高兴啊!”
张氏捂着嘴,呜咽出声。
靖卫侯恨恨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理都不理她,直接踏上了马车。
他现在不知道韩谦之会不会反悔,得赶紧先把银子凑出来,早点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韩谦之只要银子是好事,靖卫侯府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有些是银子根本买不到的。他估摸着,应该是镇北王缺银子了,三万大军在京城,每天都是得烧银子,说不定是要拿这银子去养大军呢。这么一想,靖卫侯对韩谦之只要银子,疑虑渐消。
两个婆子把人扔出去后,就回去复命。
这会儿,楚元辰和盛兮颜也回了偏厅,他们本来就没有走远,这里一出了动静,就知道了。
听程初瑜大致说了一下经过,不等他们说什么,程初瑜就已先了一步:“韩谦之。你找人来我家提亲吧。”
她说得无比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韩谦之呆了呆,他刚刚还在琢磨着,怎么让程初瑜别把这当一回事,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居然会等到这句话。
韩谦之连忙道:“程初瑜,这事……我二叔他们肯定不会乱说的,他们敢乱说,我就不分家了。我……”
“别啰嗦。”程初瑜直接打断了他,一口气把话说完,“你以为我是在说气话吗?我程初瑜才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呢,更不是因为内疚或者自责想要弥补,统统都不是!”
她不是一时冲动,是仔细想了很久的。
程初瑜从前以为傅君卿会是她的良人,可是,在见识到傅君卿遇事一心只想让她受委屈来平息事端时,她就发现,她错了。
所谓的良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要是嫁人后事事都要委屈她,那她为什么要嫁?在娘家当姑娘多好,何必自找麻烦。
韩谦之不一样,他救她,是豁出命来的。
就算如此,程初瑜也不会打算用自己的婚姻来弥补,报恩的方法有无数种,不包括婚姻。
只是,这些日子来往镇北王府,她和韩谦之说得来,他们对很多人很多事的态度都是相似的,韩谦之也喜欢看戏,喜欢话本子,喜欢京城里头那些新奇有意思的东西……她发现,跟他在一起时很轻松,不需要为了迁就他,去勉强自己,委屈自己。
有一次,她还发现,韩谦之看她的眼神,就跟王爷看颜姐姐时一样。
韩谦之喜欢她。
她讨厌别人总说,韩谦之废了。
既然喜欢了,就得争取一把!
“你不会要我一个姑娘家主动去跟你提亲吧?”
程初瑜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去找个媒人,我在家里等你,就等你三天,你要是不来,我就让我爹娘来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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