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进客房时, 就见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正依偎在宝珊怀里,粉雕玉琢的像个女娃娃,要不是身俊秀的月小夹袄, 官家真要以为陆喻舟收个义女。
见到门口来的肃冷男子, 阿笙瞪大眼睛, 瞬不瞬地盯。
想到官家进来, 宝珊放阿笙, 按他的头算作行礼。
病弱的阿笙有点站立不稳, 抱娘亲大腿, 目光还是凝在来者身上。
虽然有儿有女,但官家从跟小孩子相处过, 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 他觉得阿笙十分熟悉, 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毕竟他梦里的小娃娃是个襁褓之婴……
宝珊轻声问道:“官家找我有?”
若非如此,为何要不请自来呢?
官家抱拳咳嗽声, 询问的经过,越听眉头越蹙。原来,不是这丫头回心转意,而是陆喻舟强取豪夺。
宝珊已脱离奴籍,不再是缃国公府的婢女, 道再被束缚禁锢。身为帝王, 官家也不能坐视不,“等陆喻舟从堤坝回来, 朕好好质问他,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但孩子病,最好别折腾,先暂且留在这里。”
话虽如此,但陆喻舟是什性子,宝珊再清楚不过,他可以不用强取豪夺的方式,照样将她捆在身边。
对付她,他有的是办法。最行得通的离开手段,就是看生厌。
因为阿笙吐药,侍医叫宝珊去研究药方,宝珊犹豫,忐忑问道:“能否请官家帮忙照看阿笙?”
“他叫阿笙?”官家坐在阿笙旁边,淡笑,“你去忙吧。”
宝珊离开后,屋里只剩对皇家父子和个小团子。
看小团子耷拉眼皮,官家对赵澈道:“你来哄孩子睡觉。”
赵澈笑耸耸肩,摊手道:“儿臣又成婚生子,哪哄孩子?倒是父皇应该更在行些。”
听出儿子话里的揶揄,官家面露丝不悦,但也去计较,自己从不关心骨肉,听骨肉抱怨句也是应该的。
赵澈与其余几个皇子不同,随和中带犀利,乖顺中带忤逆,虽然在臣子中的口碑很好,但很多人说他是虚伪仁义,不过在官家看来,这个儿子并有刻意去掩藏虚伪,而他的仁义也是从处各种务中体现出来的。
总而言之,是个能力、才学、心机兼备之人,离储君之位最近的皇子。
想起自己个沉默寡言的残疾太子,官家心里闷闷的。若是可以倒转几年时光,他也想多关心关心个儿子。
阿祎,你在哪里?
看鬓角长出发的爷爷,阿笙捧脸蛋自言自语道:“老人家也难过吗?”
孩子的声音不大,却落入官家的耳朵里。
老人家......
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就被小小的孩童喊成老人家,官家抬手摸摸自己未蓄须的巴,挑眉问道:“朕很老?”
阿笙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也不知惹恼圣驾是要挨板子的。
“嗯。”
孩童认真的语气,让官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内侍们个敢说实话的,阿臾奉承的嘴上功夫得,由此让他对自己的年岁产生深深的误解。
原来,他老。
慕时清呢,是否还正值壮年?
阿笙困得打个哈欠,扯扯官家衣袖,“阿笙困。”
官家看攥自己衣袖的小胖手,“嗯”声,指榻面,“你睡吧。”
小家伙睁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这是还要他哄才睡?指点江山的男人,头次在孩子面前流露出无所适从。
旁的赵澈调侃道:“父皇给阿笙哼个睡觉小曲儿吧。”
“......”
赵澈坐在圈椅上,扬扬巴,“孩子坚持不住,父皇快哄吧。”
对这大点儿的孩子,总不能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他睡觉吧,况且,小孩子还学服从皇命呢。
无奈之,官家扣住阿笙肩头,将他放平在榻上,“睡吧。”
阿笙想要翻身,被官家按住肚子,“你快睡。”
这个老人家又严厉又无趣,阿笙不想跟他玩,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可儿就真的睡。
哄睡孩子,官家舒口气,笑声,“待儿陆喻舟回来,朕再跟他算账。”
他桎梏住人家母子,又不闻不问,还要别人替他哄孩子,哪有这好的儿?
药房内,宝珊坐在药炉前,手持蒲扇,扇风。炉火渐旺,有点熏眼睛,宝珊拿出娟帕擦眼角,却听侍医道:“我给阿笙多加味草药,保管药到病除。”
为何之前有添加?
宝珊问出心中疑惑,侍医摇摇头,“这药用量要特别谨慎,稍有不慎就出,轻者致痴,重者致死。”
味药,能药到病除,还能致残致死?
虽不精通医术,但也能治疗寻常的病症,宝珊从不认为有哪味药可以这反差。
这味药绝不能给阿笙服用。
她熄灭炉火,在侍医的诧异声中,问道:“能让我看药草吗?”
侍医皱眉,“这味药是从季夫人里求来的。”
季夫人是当地的药商巨贾,亦是皇商,可向太医院供药,手中有数千名药农和门生,在江南带的药商商中独占鳌头。这次筹资修缮堤坝,她个人出千银。百姓们还想修碑感谢她的善举。
即便住在临镇,宝珊也听说过季夫人的名号,被称妙手回春徐娘子,听说是位容颜不老的绝艳女子。
从铜釜中取瓷瓶的药汁,宝珊回到客房,见官家正靠在围子上,拍阿笙的肚子。阿笙睡得安稳,条短腿搭在官家的大腿上。
宝珊上前拿开阿笙的腿,谁料,阿笙又搭上来。官家稍摆手,“,让他怎舒服怎睡吧。”
宝珊不禁在想,也许这是阿笙辈子中最牛气的时刻,不仅让九五至尊伺候在旁,还压九五至尊睡大觉。
时至晌午,驿工来请屋里的贵客们楼用膳,赵澈看官家眼,“儿臣把饭菜端上来?”
官家正捏阿笙软软的小手,闻言点点头,倒是有点见外。
宝珊如坐针毡,也不知为何,她对官家有种与生俱来的疏远感,并非因为他的身份,就是发自心底的排斥。
而官家坐在里,并有要寒暄的意思,只是捏孩子的手,体验新鲜感。
宝珊目光不经意地流转,落在官家的玉石革带上,美眸蓦地瞠,官家的革带上挂对羊脂玉佩,与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几乎模样。
心脏猛缩,连带指尖都在发颤。
为何官家有与自己样的玉佩?是巧合吗?玉佩成双的多,为何这个样式的玉佩有枚?
为知晓自己的身世,她直在靠玉佩查找线索,可以说,在整个汴京城的玉器行、典当行,就见过这个样式的玉佩,因玉佩样式太过稀有,玉器行、典当行的店家致认为,这是出自名匠之手,绝品且孤品。
重重迷雾渐起心湖,宝珊强作镇定,有表露出异常。她需要弄清楚的来龙去脉,而是不随意认亲。
“官家的玉佩很特别。”宝珊蜷缩指尖,攥紧衣裙,以此不让自己露怯。
逼仄安谧的客房内,面对个带娃的小孤女,有尔虞我诈,有血雨腥风,官家并有像防赵澈样防宝珊,也可能是积压在心里多年,无处倾诉,在面对个毫无攻击力的后辈时,话匣子突然就打开。
“朕在寻找名女子,与这玉佩有关。”
宝珊曾听慕夭提过官家、先生和邵家小姐的感纠葛,本不该表现得太过惊讶,然而,若是将玉佩和人的纠葛联系在起,便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您找到吗?”
“还未。”官家放阿笙的只小肉手,又捏起另只,“但只要她尚在人世,朕找到的。”
本该坐在大内皇宫批阅奏折的九五至尊,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本就引人猜测,宝珊按他说的话儿,试问道:“您要找的人,在镇上?”
若是如此,她是否能通过官家找到生母?
紧张和期翼此起彼伏地冲击心湖,宝珊感觉心快跳出嗓子眼。
曾想这丫头如此通透,官家失笑,“朕是得到些线索,可这线索很可能是有心人设的陷阱。”
十九年,玉佩怎突然出现在调查邵婉线索的密探面前?任谁能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智的人不被提供线索的人牵鼻子,可此关系邵婉,即便铤而险,他也要来探探。
也许从开始,提供线索的人就有刻意将“陷阱”伪造的太完美,而是抓住他的心,笃定他为邵婉铤而险。
宝珊握紧粉拳,任指甲嵌入掌心,才能保持冷静,“既知危险,官家为何要来此遭?”
为何不派人过来,非要以身试险?难道说,娘亲真的是官家的女人?
她不希望结果是这样。
且不提自己的私心,就说慕先生对邵家小姐十九年如日的眷恋,为邵家小姐终身不娶,这样的感,是官家不能比的。再说私心,若慕先生是自己的生父......
想到这种可能,宝珊百感交集,欢喜多过其他任何绪。
瞧她在发呆,官家捏阿笙的手,朝她比划,“怎?”
宝珊摇摇头,又问遍刚刚的问题。
官家喟道:“富贵还要险中求,更别提是心中的人。”
发觉自己说多,官家失笑摇摇头,“令郎喊我老人家,可能朕真的老,竟也唠叨起往。”
宝珊眉梢抽,解释道:“童言无忌,官家勿怪。”
官家朗笑声,俯身盯阿笙的睡眼,见他睫毛浓密纤长,伸手拨弄几,惹得小家伙在睡梦中揉揉眼皮。
软香的小团子让人心底发软,官家很想抱抱,又觉得有由,也失威严,于是作罢,直起腰靠在榻上,望向明瓦窗。
另边,陆喻舟和工匠们敲定图纸,便带钦差们骑马进城,直奔季夫人的府宅,代替朝廷和百姓去感谢这位深居简出的女商人。
碧瓦朱甍的大宅院里,到处是彩绘的雕梁,给人种富贵逼人之感。
得知中宰相和钦差要来,季夫人带几个巨贾早早等在门外。
大老远,季夫人就瞧见陆喻舟打马而来,偏紫的唇瓣翘,拱手施礼,落落大方。
陆喻舟等人还礼,被季夫人迎入府中。
华灯初上,府中响起丝竹管弦,钦差们饮酒水,与季夫人交流堤坝的。
陆喻舟倚在凭几上,每当巨贾向他敬酒,他都以胃部不适为由,以茶代酒。
酒过巡,驿馆派人过来,跟陆喻舟耳语几句,陆喻舟捏紧盏口,淡淡道:“知道。”
驿工离开后,陆喻舟起身告辞,说是有要务要处。
季夫人弯起细长的柳叶眼,“我送相爷。”
陆喻舟稍稍颔首,“不敢当,季夫人是前辈,称晚辈名字就好。”
要说这位季夫人,也算是奇女子。她出生在汴京的官宦之家,家世显赫,父亲是镇远大将军,叔父是太医院院首,外公是刑部尚,嫡长姐是贵妃,她还与邵家小姐是闺友,当年差点就嫁给邵大将军为妻。
可不知何种原因,她突然与邵家解除婚约,离家出,整整十年杳无音信,等人们再听到她的名字时,她已经成为富甲方的药商。
月明星稀,陆喻舟带钦差返回驿馆,途中,钦差们不满抱怨,说定是有人故意放迟官家到此的消息,在给他们穿小鞋。
陆喻舟缄默,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在他看来,官家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们心意处堤坝的宜。
对于官家到此的目的,自有各自的猜测。
等回驿馆,众人簇拥官家嘘寒问暖,却见官家脸色不好,众人心里打鼓,殊不知官家是在对陆喻舟摆脸色。
君臣交谈后,官家要跟赵澈去另家驿馆,临前,将陆喻舟叫上马车,又与之谈宝珊和孩子的。
陆喻舟面色淡淡,等官家的车队离去,急回房。
宝珊抱阿笙出屋透气时,就见他个人坐在大堂的桌子前,安静地吃馄饨。
阿笙睡饱,趴在宝珊肩头,指楼,“坏叔叔。”
宝珊轻轻“嗯”声,抱阿笙步旋梯,到桌前,大堂内只有个驿工,宝珊也避嫌,单刀直入地问道:“官家跟你提过?”
陆喻舟抬起头,如玉的面庞被大堂内昏暗的灯火笼罩,看不出绪,“你可以。”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好处吗?可陆喻舟是容易打退堂鼓的人?
宝珊又问:“大人可以保证以后都不纠缠于我?”
像是听什笑话,陆喻舟用锦帕擦嘴角,优雅斯文地像个君子,“我不主动找你。”
宝珊有多想,抱儿子就,右肩的小包袱已然收拾好。
看她背影决绝,毫不犹豫,陆喻舟用指尖敲打桌面,淡淡道:“对,有件忘同你讲。”
宝珊脚步未停,根本不想同他交流,却听男人语调徐徐道:“我查到你的身世。”
句话,似乎惊起千层浪。
宝珊骤然停脚步,顿半晌转过头,“你说什?”
陆喻舟收好锦帕,起身向旋梯,“想知道就跟来,不过,我要提醒你,但凡你迈上台阶,就有回头路。”
这话带浓浓的暗示和警告,在折磨她的心。
若非今日所见所闻,宝珊是不信他的话,也不受他威胁,可玉佩的线索勾缠心智,驱使她僵硬地转过身,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阿笙看娘亲怪异的举动,用小胖手揪揪娘亲的耳朵,“回府。”
适才说好的,娘亲今晚就带他回府呀,怎又不回?阿笙蹬蹬腿,语气有点急,“阿笙想回去。”
宝珊把他放在廊道上,蹲来拍拍他的后脑勺,“阿笙想见外公和外婆吗?”
阿笙愣,之前常听娘亲提起外公,说外公是位温润端方的君子,是他在襁褓之中时最喜欢的人,外公的模样已在他幼小心灵中幻化成鹤,是他最崇敬的人。
“想。”小团子腼腆开口,带稚气。
宝珊俯身抱抱他,“你跟侍卫叔叔在外面等儿娘亲,好吗?”
能见外公,阿笙自然是欢喜的,对手指道:“娘快点带阿笙去找外公外婆。”
“好。”
宝珊将阿笙托付给门口的侍卫,自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提步进客房,反手合上门。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陆喻舟有回头,站在面盆架前净手。
宝珊到他身侧,“可以说吗?”
陆喻舟扯帨帕,擦掉手上的水珠,并有要开口讲话的意思。
说来可笑,明知道他将对付朝中对手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自己却还是进他的“网”中。
“大人到底要怎样才肯说?”
陆喻舟到屏风后,不疾不徐道:“宽衣。”
他自认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缃国公府样个深宅大院中,良善成为人的软肋,被狠狠扼住喉咙。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从出生就乖戾的人,他的温和终止在被赵氏派人推深井晚。
年,他才十岁。
若不是连日的暴雨让井中积水,只怕他早成孤魂野鬼。
被人从井里捞出来后,他多处骨折,太医说,稍有疏忽就残疾。他拖重伤,控诉赵氏的恶行,却因找不到证据,被父亲狠狠掴耳光。之后,他昏昏醒醒持续半月有余,等彻底康复时,他的父亲和弟弟都已被赵氏哄得服服帖帖,话里话外是对赵氏的维护。
他忍病痛去外祖父家,想要得到他们的关心和信任,外祖父却因不想得罪屹安王府,将他打发回去,还告诉他不要再起幺蛾子。
自天起,十岁的少年再有登过外祖父家的大门,如今请也请不去。
也是从时候起,他明个道,亲如凉水、凡不可让。
如今,之所以不动赵氏,并非因为屹安王府,也并非因为赵氏的皇族身份,而是......
他要让赵氏在缃国公府的深宅大院中凋敝,点点品尝腐烂的滋味。
卑劣吗?恶毒吗?
陆喻舟靠在屏风上,低眸看为他宽衣的女子,唇畔浮现抹阴鸷的笑,是种被深藏在骨子里,见不得光的冷笑。
也是他的另面。
风光霁月的汴京第公子早死在口深井里,此刻的他,不过是个寡淡无、偏执可怖的恶灵。
母亲的“病逝”尚且还未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又何谈去替别人查得身世。但他也有不闻不问,还是暗中调遣属去详细搜寻当年的蛛丝马迹,但他的心里是不平衡的,救赎她的同时,她反关心过他吗?!
恩师的固然该还,可属搜集的全部音尘都指向,宝珊极有可能是官家的骨肉!
若是真将查个水落石出,确定宝珊是官家的骨肉,自己是该隐瞒恩师辈子,让他抱对邵家小姐纯粹的爱度过生,或打破他的念想,残忍地告诉他,他的心上人给别人生过孩子?
但搜集的音尘不能确定,当年官家将邵家小姐禁锢在东宫些日子,有有逼她臣服,亦或是,她为心上人,主动向官家投怀送抱。
可官家做太子时,常以暴戾威慑对手,登基后,是岁月磨平他的棱角,让他看起来亲和不少。要是以当年的视角分析,官家碰邵家小姐的可能性很大。
往种种,想要彻底明,还是要找到邵家小姐。
不过,搜集的音尘也不是毫无用处,其中最鲜明的点便是,官家对恩师起过杀心,邵家小姐因为要保护心上人,才与官家达成协议,选择远他乡。
这些音尘,是属从当年的几名东宫侍从的口中得知,这些人因为年纪大都已离开皇宫,仅是寻找他们,就耗费年多。
沉浸的思绪中断在腰封脱落刻。
陆喻舟忽然扼住她的细腕,将她拽向自己,“就你这性子,能在宫里呆上多久?”
深深宫阙,让多少城府深沉的人成孤魂。以宝珊软糯的性子,即便有帝姬这个身份,也被人早早的算计至死吧。虽说她能在缃国公府自保,但又怎跟宫里的腥风血雨对比呢。
听得这句突兀的问话,宝珊转手腕,努力辨识他话里的重要暗示,“大人的意思是,我的身份与宫中之人有关?”
还是有点机灵劲儿的。
陆喻舟冷笑,“你想与宫中之人有关吗?”
“我想不想并不重要,”宝珊抽回手,感觉腕部火辣辣的疼,“我想听的是真话。”
“若真话不如你所愿呢?”
宝珊揉手腕,自嘲地道:“总比不知自己姓氏好吧,大人是含金汤勺出生的,被众星拱月,当然不懂生存在淤泥中的我是如何个人挨过来的。”
众星拱月吗?这个字听得无比讽刺。陆喻舟有提自己少年的经历和心境,拍拍她的脸蛋,“你看到的未必是真,世不是只有你人在默默承受孤独。”
话题扯远,宝珊无心与他比较谁更孤独,催促道:“大人该说。”
“我为何要告诉你呢?我们是何关系?”
宝珊气得想打他,堪堪忍住恼意,“不说算。”
说罢,提步离开,被男人拽住胳膊,按在屏风上。屏风上绘幅云雾鹤图,从陆喻舟的角度看去,只鹤就好像站在宝珊的肩头上。
后背被硌,宝珊拢眉,气得小脸发。
陆喻舟露出抹罕见的劣笑,打破他翩翩的外表,又说出句让宝珊记忆深刻的话:“世有占的便宜,你要拿什跟我交换?”
若非被他诓多次,已经吃教训,宝珊真就信他与她诚心交换条件。
“我有什能跟大人交换的?”宝珊忽然改被动,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与自己平视,“还是说,大人在等我说出句‘拿我自己做交换’?”
想到她忽然散发媚态,陆喻舟心里烦躁,她这副媚态也曾尽展在另个男人面前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都给人生儿子,怎可能对丈夫冷若冰霜。
宝珊歪头盯他,红唇翘起抹嘲讽,素手轻点男人心口,“说到大人心坎儿里?”
陆喻舟哂笑,刚要搂住她腰肢,就被她偷袭。
可惜经过上次的教训,陆喻舟早有防备,在她曲膝抬腿的瞬,把勾住她的腿弯,将她压在屏风上,“知道兔子戏耍猎人的场吗?”
宝珊挣不动,索性靠在屏风上,“陆喻舟,你是我见过最道貌岸然的人。”
陆喻舟掐住她颌骨,上打量她,“柔桡美人,君子好逑。”
“你是君子?”
陆喻舟轻笑,贴她耳畔道:“衣冠土枭也好逑。”
言罢,在她凛若秋霜的目光,以唇封缄,吻得她措手不及。
女子唇上的清甜亦如记忆深处饮过的甘泉般可口。
打听清楚,又被欺负,宝珊抬起粉拳抡在他侧额上,力道不小,打得男人眼前发。
陆喻舟捂住太阳穴,阴冷地看动手的女子,这拳有消去心中的旖旎,他拽住她的手臂,又扣住她抡过来的另只手,将人控制住,“像你说的,拿你自己换,我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对方的手劲儿太大,宝珊挣不开,仰俏脸质问道:“你的话能信?”
“你不信我,为何进来?”陆喻舟俯身,股玉兰香似能让人上瘾,也让他意识到,这年,他从未忘过她,直惦记在心里,想要占有。
男人眼瞳愈发黑沉,宝珊知道,自己将他惹怒,再这样去,怕是只有吃亏的份儿。宝珊闭闭眼,试让自己保持冷静,“好,我再信你次,你告诉我实,我...随你处置。”
最后几个字,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但陆喻舟听到。
还真是能屈能伸,陆喻舟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很解她,又觉得她本就是这样,要不然怎在缃国公府独善其身的呢。
他将她抱到放置换洗衣衫的长几上,双手撑在她侧,缄默半晌,淡淡道:“你可能是官家的女儿。”
即便有这种猜测,宝珊还是心尖纠,“何以见得?”
“你的玉佩。”陆喻舟的指尖来到她的锁骨处,轻轻勾,将根系玉佩的红色从侧襟中勾出来。
色泽莹润的玉佩被男人捻在指尖,“这块玉佩,跟官家的块几乎样。我发现端倪后就开始手调查,后来在前东宫的几名老侍从的口中,得知当年的部分真相。”
之后,他将如实叙述遍。
听完他的话,宝珊愣坐在长几上,不解地问道:“东宫侍从说,玉佩是对?”
“嗯。”
“可我今早瞧见,官家的腰上本就系对。”
在男人略显错愕的神,宝珊也将自己从官家里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叙述遍。
人对视后,又都移开视线,陷入各自的思忖中。
陆喻舟思量时,习惯用手指敲打桌面,声声像鼓点的敲打声消弭时,男人得到种猜测。
若宝珊这枚是假的......
陆喻舟随即否定这种可能,宝珊原本与皇室毫无干系,不有人愿意花精力在她身上设陷。
若宝珊这枚玉佩是真的,官家得到的另枚玉佩就是有人刻意伪造的,目的是引官家来到此地吧。
之后呢?
刺杀?报复?叙旧?威胁?
这个始作俑者是谁呢?
拉回思绪,陆喻舟摩挲掌心,既然有人在背后谋划,就将计就计吧。
不过......
陆喻舟掐住宝珊的巴,眼中依旧什温度,“若是给你选择,你想做谁的女儿?”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幼稚,但确实问到宝珊的心坎儿里,宝珊毫无犹豫回答道:“先生。”
她想做慕先生的女儿,哪怕被笑痴心妄想。
陆喻舟低笑,倒有笑话她的意思,而是略带些无奈,“我也希望。”
轻缈的句话,让人达成共识。
陆喻舟不想让慕时清因此肝肠寸断,宝珊不想认官家为父。
若“真相”不尽人意,就将其封存吧,隐瞒去吧。虽然有些对不住官家,但官家当年拆散鸳鸯,本就亏在先。
陆喻舟扣住宝珊的后脑勺,提醒道:“无论真相如何,你都要留在我身边,这是我们刚刚讲好的。”
宝珊抿唇不语,刚刚是讲好,但他可以多次出尔反尔,她就不可以吗?
女子柔柔笑,“好,成交。”
陆喻舟也回以笑,只是这笑好似不怀好意,他到衣柜前,从包袱里取出个荷包,扔给宝珊。
宝珊扯开荷包系带,唇畔的笑瞬僵住。
怎又有枚模样的玉佩???
看她皱起秀眉,陆喻舟不紧不慢道:“当初我从你脖子上扯玉佩时,丢进榻缝里,后来,我发现官家的玉佩后,让人仿你这块,以备不时之需。”
宝珊对比块玉佩,冷声问:“到底哪块是真的?”
陆喻舟抬手,抚平她的眉心,将荷包里块按在她的掌心,“这才是真的,好好保管。”
宝珊瞪他,“大人比我想得还要卑劣。”
“你感激我的,”陆喻舟笑,笑不达眼底,“现在,我要你拿假玉佩去见官家。”
*
客房外,阿笙紧紧握住侍卫叔叔的手,困得直晃。
见状,侍卫解刀柄放在旁,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心思想屋里的俩人可真折腾孩子,瞧把孩子困的。
阿笙闻到股陌生的气息,有点不适应,皱几鼻子,最终敌不过困意,歪在侍卫肩头沉沉睡去。
“咯吱。”
房门被打开,宝珊喘气儿出来,眼尾泛红,唇瓣水润,“麻烦,多谢。”
她接过阿笙,抱阿笙步旋梯。
陆喻舟告诉她,官家强势,最厌恶不听话的臣子,今晚必然派人过来查看,看他有有放她和阿笙离开。
是以,她要配合他演场...苦肉计。
皎月盈盈,月光倾洒,投寸寸柔。
宝珊抱阿笙坐在大堂内,烛火即将燃烬时,宝珊双手合十,渐渐睡去,而怀里的小团子却是清醒的,仰头望娘亲暴露在外的玉佩。
他用指尖刮玉佩上的纹路,注意到朝他靠近的身影,等扭头看去时,被来者捂住嘴巴。
来者是御前大太监徐贵,奉官家的吩咐,过来看看陆喻舟是否听进去劝说,放宝珊离开,曾想,竟在大堂里看见睡熟的宝珊,以及她脖颈上佩戴的...羊脂玉佩!
徐贵是官家的心腹,见过官家手里的玉佩,此刻瞧见宝珊这枚,甚是震惊。深知这件必须让官家知道,他松开阿笙的嘴,想要叫人进来把母子俩带,却惊动二楼的侍卫。
侍卫问道:“什人啊?”
随这声动静,趴在桌子上睡的驿工也清醒,端烛台到徐贵身边,“您是?”
徐贵亮出腰牌,压尖利的嗓子道:“咱家是宫里的大总管,替官家过来办,嘘,不许声张!”
侍卫和驿工不敢再言。
徐贵到门外,抬手,等在外面的轿夫抬小轿过来,“公公请。”
徐贵指指宝珊和阿笙,“扶他们娘俩上轿,不可闹出动静。”
恰巧这时,宝珊佯装醒过来,见眼前多出道身影,刚要开口,被对方抬手劈晕。
见娘亲晕倒,阿笙哇声就要哭,再次被徐贵捂住嘴。
阿笙太小,人舍得对他动粗。
茫茫夜色中,轿夫抬小轿,跟徐贵急匆匆奔回另驿馆。
等官家拿到宝珊的玉佩时,整个人陷入沉默。
徐贵抱哇哇大哭的阿笙,小声问道:“官家,邵家小姐离开东宫十九年,这姑娘今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不真的是......”
看官家的脸色,他不敢再猜测去,抱阿笙稍稍远。
官家将枚玉佩放在起,认真比对,身为皇族贵胄,对玉的品鉴能力不差,但他的确看出枚玉佩的差别。而当年,邵婉的闺友亲口说过,玉佩是对,怎多出枚?
找不到邵婉,就只能找到她的闺友季夫人来质问,巧的是,季夫人就住在这座镇上,是官家最不愿见到的人之......
官家喟叹声,闭眼道:“现在就去把方圆十里内最好的玉石工匠带到朕的身边。”
徐贵匆匆离去,于寅时刻带玉石工匠回来。经过品鉴,工匠笃定,宝珊枚玉佩是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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