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繁体版
关灯
护眼
第 25 章
加入书架 返回目录 查看书架

  就在缃国公府门前僵持不下时,  一抹红衣身影避开隐卫的监视,来到梅织苑的西厢前,叩了叩门扉。
  
  “咯吱。”
  
  丫鬟香意拉开门,  探出脑袋,  “李妈妈?”
  
  门外空无一人,  香意挠挠头,  刚要回屋,  眼前忽然闪现一抹红影,  旋即脖颈一疼,  倒在地上。
  
  邵修将人提溜起来,迈进门槛,  反脚带上门。
  
  因有廊沿做掩护,  隐卫并未发现异常。
  
  厢房内,  宝珊正在小憩,  陡然听见砰的一声,睁眼时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邵修跨前一步,捂住她的嘴。
  
  “唔唔......”
  
  “别动。”拉开些距离,  邵修仔细端详宝珊的面容,吓唬道,“我是劫匪,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掳走。”
  
  小姑娘果然一动不动了。
  
  面前的女子冰肌玉骨,  美得如一朵隽丽的睡莲,  又如寒风中绽放的玉兰,清新脱俗。
  
  难怪让陆喻舟不能自已。
  
  邵修取出锦帕,  团成球,“先说好了,  我松开你,你不准喊人。”
  
  斜睨他另一只手里的布团,宝珊猜到他的意图。对方貌若潘安,但指腹布满老茧,肯定是个练家子,没办法硬碰硬。宝珊深谙危险时不能自行慌乱的道理,乖乖点头,“嗯。”
  
  邵修慢慢松开她,扯了一把椅子坐下,“我呢,受太子之托,前来带你离开。”
  
  宝珊已听说了慕夭和太子的事,没有表现出诧异,“慕姐姐在东宫?”
  
  邵修明知故问道:“哪个慕姐姐?”
  
  宝珊摇摇头,怕泄露慕夭和太子的私密,快速岔开话题,“你要如何带我离开?”
  
  还挺上道。
  
  邵修眯了眯细长的眼,初次见面,不先询问他的身份,直接问他如何离开,是觉得他没有攻击性,还是长相太老实?
  
  不禁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邵修抬手摸着下巴,“这么信我,不怕我拐跑你?”
  
  宝珊站起身,走到桌边,为他斟了一杯茶,“阁下能避开隐卫潜入我的屋子,是有过人的本事,这么大本事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就属浪费。观阁下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并非大恶之徒,我也是凭着赌一把的心态跟阁下谈事情。”
  
  小姑娘十五六岁,能有这份冷静和修态已是不易,难怪能从众多婢女中脱颖,得到陆喻舟的另眼相待。
  
  邵修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放在桌上,“怕你下毒。”
  
  宝珊也不恼,坐在一侧,“现在能说你的计划了吗?”
  
  怕陆喻舟带人回来,宝珊语气有点催促的意思,可显然对方是个慢性子。
  
  毡毯上的香意有要醒来的趋势,被邵修补了一掌,彻底晕厥。桌子底下正在玩布偶的小黄狗爬出来,嗅了两下,转身朝邵修吠叫起来。
  
  “汪汪汪!”
  
  宝珊赶忙抱起小黄狗,往它嘴里丢了一块肉干。
  
  小黄狗咀嚼起来,忘记了地上躺着的香意......
  
  邵修吟笑,嘴上说着怕她下毒,手却执起茶盏,放在唇边浅抿,“你还是问问我是谁,免得不放心。”
  
  只关心离开的宝珊不走心地问道:“侠士怎么称呼?”
  
  闻言,邵修差点喷了,不过听着还挺舒心的。
  
  “行,那我就当一天的侠士。”他又为自己添了一盏茶,“鄙姓邵,单名一个修字。”
  
  汴京四公子之一、人称笑面狐狸的小将军邵修!
  
  宝珊张了张嘴,有点惊讶太子竟然让此人来帮自己解围。
  
  小将军邵修七岁成名,随军出征不下十次,在禁军中威名赫赫,却因毒打了皇城司的人,被官家罚在府中面壁思过。
  
  怎么偷跑出来了......
  
  听慕夭说,他跟太子交往甚密,而太子又跟陆喻舟是好友,按理说,太子不会插手朋友的私事......也不知慕夭是如何办到的。
  
  “原来是小将军,失敬。”宝珊颔首,优美的天鹅颈微微下弯。
  
  邵修抬下手,“既然你信我,那咱们长话短说,明晚戌时三刻,缃国公父子会入宫赴宴,我会在亥时一刻来接你,你就等在屋里,不要乱走。”
  
  “有劳了。”宝珊有点雀跃,不自觉揉了揉小黄狗的肚皮。
  
  小黄狗扒拉着她腰间的流苏,完全不懂主人在谋划什么。
  
  邵修也伸手,撸了撸狗头,起身告辞,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窗前,宝珊收回视线,暗叹邵家人的身手。
  
  离开梅织苑,邵修绕过整座宅子,靠在前院的巷口,看着被打趴下的邵霁和扈从们,啧一声,装模作样地向路人询问情况,笑呵呵走上前,拱手道:“家弟不懂事,插手了贵府的家务事,邵某这就带他回去严加管教。”
  
  刚刚的打斗声惊扰了邻里,周遭全是议论声,缃国公有些不耐烦,甩袖道:“慢走不送。”
  
  邵修好脾气地躬身行礼,“多谢国公高抬贵手。”
  
  随即看向双手拢在衣袂里的陆喻舟,笑意不减,“让陆相见笑了。”
  
  看着邵修这张雌雄莫辨的脸,陆喻舟淡淡道:“若没记错,小将军现在该禁足在府中。”
  
  邵修笑笑,“这不是馋酒,偷跑出来了么,谁料家弟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望陆相当没瞧见邵某,就此谢过。”
  
  天色已晚,陆喻舟也懒得再与他们兄弟周旋,敬告邵霁道:“再有下次,邵大将军的面子也保不住你。”
  
  邵霁吐口血水,扶着兄长的腿站起身,“小爷还会再来的!”
  
  小郎君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的倔强与生俱来,认定什么就会去争取,不撞南墙不回头。
  
  “行了。”邵修强行按按弟弟的头,算是给陆喻舟道了歉。
  
  兄弟二人走在回府的路上,邵霁忿忿抱怨着兄长的不作为,“陆喻舟强抢民女,大哥怎么无动于衷?!”
  
  “是侍女。”
  
  “都一样。”
  
  “一样,也不一样。”邵修将那会儿揉成团的锦帕递过去,“擦擦。”
  
  小郎君赌气不接,邵修也不强逼,勾唇笑道:“那女子签了卖身契,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你多管什么闲事。”
  
  “我受慕夭之托。”
  
  邵修拍拍他的后脑勺,没再搭茬,其实,太子的信函里只提了让他来缃国公府打听情况,没有让他“拐”走宝珊,但他先入为主地听了弟弟对陆喻舟的控诉,才会在见到宝珊时说自己是受太子之托,带她走的。
  
  这样一来,人也救了,情也还了,还能保护弟弟,一举三得,至于得罪陆喻舟的事,只好让太子自己解决了,谁让他为了美色,非要掺和别人一脚。唇畔扬起的角度越来越大,邵修好心情地勾住弟弟肩膀,“走,陪哥喝酒去。”
  
  *
  从前院回来,陆喻舟直接去了宝珊的厢房,进屋时,香意已经醒了,正揉着侧颈发呆,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一见世子爷进来,赶忙迎过去。
  
  陆喻舟面色温淡,“这里不用你伺候。”
  
  香意心里高兴,为两人合上门,心想今晚世子在这里歇下,明儿姑娘就成了真正的通房。
  
  屋里屋外的人心情各异。
  
  为了不露马脚,宝珊想着还是尽量顺着他,等明日一早就不会再见他了。
  
  陆喻舟走到面盆架前,挽起袖子,“邵霁带不走你,别对他抱希望。”
  
  宝珊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服侍他净手、擦手,又将一种无香料的膏脂涂抹在他的手背上。姑娘垂着眼帘,用指尖轻轻涂抹开膏脂。
  
  感受到手背上的触感,陆喻舟抬起她的脸,看着被烛火笼罩出一层柔光的娇靥,不自觉吞咽了下,哑着嗓子道:“安心留在我身边,嗯?”
  
  被迫仰着头,宝珊半耷着眼皮看他,“主子不生气吗?”
  
  为何不冲她发火?若是搁在别的公子身子,怕是早将她打个半死了。
  
  陆喻舟摩挲着她的耳垂,情绪没有半分波澜,“一个邵霁就能气到我失态,那我早就暴毙在朝堂之中了。”
  
  身处权势的旋涡中,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早已练就了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
  
  宝珊想问的不是邵霁,邵霁只是在履行对慕夭的承诺,说到底,间接的始作俑者是她,“那主子生奴婢的气吗?”
  
  “谈不上。”陆喻舟的手来到她的后背上,稍一用力,将人儿按进怀中。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抱着她,能解烦与忧。
  
  宝珊忍着剧烈的心跳,没有推开他,可绣墩底下的小黄狗不乐意了,冲着男人露出尖利的牙齿。
  
  陆喻舟轻轻踢开咬他衣裾的狗子,打横抱起宝珊走向卧房,意图明显。
  
  小黄狗还咬着男人的衣裾,四肢爪都在用力,被拖出好几步。
  
  快到隔扇时,陆喻舟放下宝珊,用靴尖踢了小黄狗几下,力道很轻。
  
  狗子发出了“嗯”的长音,似乎很生气。
  
  陆喻舟觉得好笑,“还养出感情了,知道护主了。”
  
  “汪!”
  
  陆喻舟脱下外衫,扔在小黄狗身上,拉着宝珊走进卧房,砰的合上门。
  
  一脸懵逼的小狗子在隔扇外徘徊,抬起前爪扒拉起门框,可里面被男人上了栓,任它怎么扒拉也无济于事。
  
  隔扇内,沉香味浓,是配合陆喻舟的喜好所燃,宝珊并不喜欢,她宁愿闻闻屋外的花香。
  
  陆喻舟坐在美人椅上,扯了扯前襟,“过来。”
  
  今晚他的意图太过明显,宝珊知道避无可避,沉着气走过去,没等他要求,扭腰坐在他腿上。
  
  美人投怀送抱,杀伤力不小,陆喻舟靠坐下,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宝珊愣着不动,双手规规矩矩的叠在一起,对着紧闭的隔扇发呆。
  明日会是忐忑的一天,无论能否成功离开,都会彻底激怒这个男人吧。
  
  但转念一想,她只是他的一场风花雪月,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遗忘,经年之后,相忘于红尘。
  
  很多女子会抱怨丈夫不解风情,可陆喻舟倒觉得坐在腿上的小女人才是最不解风情的,像个木头桩,不懂讨人欢喜。
  
  “想什么呢?”陆喻舟扯了一下她的裙带,把人抱进怀里,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额头。
  
  宝珊僵硬的窝在他双臂之间,摇摇头,“奴婢什么也没想。”
  
  “私下里,不必再用奴婢。”
  
  宝珊愣住,早在进府前,养母就开始教她怎么做好一个仆人,怎样能讨得主子欢心。
  
  见她不讲话,陆喻舟掐住她的下巴,俯身慢慢去吻她。
  
  那会儿在马车上,他似乎想要撬开她的牙关......宝珊避开,寻不到拒绝的理由,剪眸泛着抗拒。
  
  男人漆黑的眸子微敛,没有表现出来,又偏头去捕捉那两片红润,可小姑娘左右偏头,就是不给亲。
  
  见她不配合,沉了脸色,“矫情什么?”
  
  云雨都共赴了,亲一下都不行?
  
  宝珊坐起身,拢了一下散开的衣襟,冰肌泛起淡淡的粉,为了明日不被困在房中,她跪坐起来,俯身搂住他的脖子,“其他...都行。”
  
  这个要求让原本就沉了气的男人发笑,一翻身将她压在美人椅上。
  
  宝珊歪头看着映上树影的支摘窗,慢慢揽住男人的背。
  
  倏然,窗外传来李妈妈的声音:“世子,慕先生和邵大将军过来了,公爷让你过去水榭那边。”
  
  邵大将军哪里是爱串门的人,定是抹不开脸面,让慕先生陪着过来替邵霁赔罪。
  
  两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怠慢不得,
  
  陆喻舟烦躁地站起身,斜睨一眼衣衫凌乱的姑娘,漠着脸走到窗前,“知道了。”
  
  李妈妈退开后,他推开窗子抚平燥热,外面的花香袭入鼻端,却不及宝珊身上的清香让他舒心。
  
  “要怎样,你才能死心塌地跟着我?”
  
  这是他的妥协,为数不多的妥协。
  
  精锐如他,怎会看不出宝珊的异心,可她越这样,他越想征服她,让她服服帖帖、温柔似水。
  
  宝珊系好盘扣,轻柔道:“主子快过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听听,多善解人意。
  
  陆喻舟胸口发堵,整理好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花园,水榭。
  
  要说慕时清是缃国公府的稀客,邵大将军就更是稀客了,若非邵霁惹怒了缃国公父子,邵大将军连军营都不会走出来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邵大将军和慕时清的交情,是通过邵家失踪的小姐建立起来的,当年,邵大将军都把慕时清当作准妹夫了,谁曾想,出了那件事......
  
  陆喻舟进来时,三人正在畅聊着,根本看不出不愉快,说来,缃国公也不会跟一个晚辈置气,失了长辈的风度。
  
  “老师。”
  
  “将军。”
  
  陆喻舟先后打了招呼,坐在父亲身侧。
  
  慕时清含笑点点头,看向邵大将军,打趣道:“我的弟子与大公子相比,哪个更优异?”
  
  邵大将军嗔一眼,“你让我对副宰相指指点点?”
  
  一旁的缃国公捋捋胡子,朗声道:“既在家里,子均是晚辈,邵老弟来评价一下晚辈未尝不可啊。”
  
  两人年轻时同是武将,年纪相差不大,时常被人比较,而他们的长子同是汴京四公子,也时常被人比较。
  
  邵大将军哼一声,“都很优异,不分伯仲。”
  
  慕时清笑道:“怎么听着,话里还带着气儿呢?”
  
  相比与头发花白的邵大将军,慕时清不过三旬有六,但两人是同辈,开个玩笑无可厚非。虽说两人有共同的疼痛点,可那个女子已失踪十六年,再大的悲伤也只能化为无奈和侥幸掩埋在心底,等待随时的暴发,但在暴发前,谁也不会一直处于沉闷中,因为有日光的地方,悲伤的种子无法疯狂生长。
  
  邵大将军借机道:“我是看不出子均和犬子谁更优异,但你看出来了。”
  
  “此话怎讲?”
  
  “如若不然,你当年为何收了子均为徒,而将犬子拒之门外?”
  
  慕时清眼中笑意不减,拿手隔空点点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当年之所以不收邵修为徒,是因为邵修跟他姑姑的左眼尾处都有一颗泪痣,见到邵修,会想起故人。
  
  几人说说笑笑,子时一刻,客人起身告辞。因天色已晚,缃国公和邵大将军争取着要留慕时清小住,慕时清选择住在国公府。
  
  邵大将军用拳头轻砸慕时清肩头,笑骂一句,转身之际却酸了眼眶。
  
  他不去邵府居住,是怕睹物思人吧。在官家轰轰烈烈追求妹妹时,慕时清用一种默默守候的方式等在妹妹身后,只要妹妹回头,就能看见他。
  
  作为兄长,他无法替妹妹做选择,也无法解读妹妹内心的真实想法,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妹妹心里爱的男人是哪一个......
  
  但从心里而言,他希望是慕时清。
  
  世间有一弯明月,永远与行路的姑娘为伴,可行路的姑娘不见了,皎月从此孤单的悬挂天边,俯瞰世间万物,依然温柔,却黯淡了。
  
  缃国公本来要给慕时清安排在客院,但客院那边正在栽植草木,院里全是浮尘,不宜居住,陆喻舟便带着慕时清回了梅织苑,住进东厢房。
  
  宝珊听说东厢住进客人,让香意去打听了情况,得知是上次为自己解围的慕先生,心情有些复杂,她还没有还他的看诊钱。
  
  今夜月光旖旎,草木竞秀,师徒二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闲聊,慕时清转动手中折扇,斜瞥一眼躲在窗缝前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听说你金屋藏娇,可有此事?”
  
  陆喻舟递出茶点,没承认也没否认,“先生还要继续游历吗?”
  
  自从入了师门,他时常站在城门口送别恩师、迎接恩师,他的恩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没有一个栖息之地。
  
  “闲云野鹤,不去游历还能作甚?”慕时清执盏,盯着飘浮的茶叶,玩笑道,“等你致仕,咱们可以一起。”
  
  陆喻舟淡淡笑开,“先生不打算成亲了?”
  
  三十有六的人还未成亲,急坏了身为长兄的慕宰相,慕时清这次回来,慕宰相劝了好些次,还托亲朋好友一块劝,甚至拜托到了陆喻舟头上。
  
  慕时清饮啜口茶,细细品着茶香,“成亲。”
  
  陆喻舟一愣,却听他道:“等我找到她,就立马回来成亲,到时候,你来给我当傧相。”
  
  那个她,陆喻舟自然知道是谁。
  
  庭院陷入静默,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与恩师喝完一壶茶,陆喻舟径自回了正房,像是存了心气儿,没有搭理宝珊。
  
  宝珊松口气,掏出纸笔写下欠条,让香意下次递给慕时清。
  
  香意不明所以,“奴婢现在就拿给慕先生吧。”
  
  东西厢房不过几步远,为何要下次再拿给慕先生?
  
  宝珊用蘸了墨的笔尖点了一下香意的鼻头,“别问那么多。”
  
  刚还跟世子不欢而散,香意都替她捏把汗,怕她失宠,她倒没事人似的,“姑娘看着心情很好。”
  
  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宝珊莞尔一笑,人比花娇。
  
  明儿就能离开这里,心情能差么?
  
  大内,东宫。
  
  慕夭站在寝宫门前仰望墨空,弯弯的眼眸映入星辰。
  
  内侍走到她身后,笑眯眯道:“慕大小姐,请随咱家去客房休息吧。”
  
  内寝的珠帘内黑漆漆的,想是太子已经睡下,慕夭点点头,捻手捻脚来到桌前,捧起还未喝完的燕窝粥,刚要随内侍离开,却听珠帘内传出一道声音:“让她住在对面。”
  
  一座寝殿分东西卧房,西卧已经空置,内侍踟躇了下,引着慕夭去往西卧。
  
  慕夭捧着燕窝粥没动,“不是去客房吗?”
  
  内侍扬扬下巴,“殿下的意思,姑娘就别为难咱家了,也别去打扰殿下了。”
  
  人在屋檐下,又有事求对方,慕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东西卧的装潢和摆设几乎一模一样,慕夭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有种跟赵祎躺在一块的错觉,她用被子捂住自己,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那晚的凌乱场景,令她呼吸不畅,又掀开了被子,趴在枕头上蹬了蹬腿。
  
  半个时辰后,帷幔被人从外面挑开,一抹身影出现在床边。
  
  慕夭不认床,到哪里都能快速入眠,这会儿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赵祎在床边坐了多久。
  
  皎洁的月光照在帷幔上,显得柔和暖融,慕夭梦呓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清,赵祎伸手,想拨开挡在她脸颊的发丝,却迟迟没有动作,最后收了回来。当初误入他马车的人是她,求他缠绵的人是她,打扰他生活的人是她,拒绝他的人还是她,可为何就是忽视不了她呢?
  
  替乱蹬被子的姑娘掖好被角,赵祎费力站起身,坐回轮椅,自己摇着回了东卧。
  
  伺候在外殿的内侍全程低着头,心思百转千回,殿下总是拒绝议亲,是为了慕夭吗?
  
  翌日天蒙蒙亮,慕夭闻到一股饭香,揉着眼睛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脚步被肚里的馋虫左右着。
  
  圆桌前,赵祎照常食用早膳,忽然瞥见西卧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丫头,小丫头皮肤白嫩,穿着里衣,赤着脚走来。
  
  内侍瞪大眼,晃了下拂尘,“慕大小姐当这里是宰相府了?”
  
  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扰到,慕夭激灵一下,看向桌前的赵祎,又看看站在赵祎身边的内侍,再低头看看自己,“嗷”一声转身跑开。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赵祎夹起菜送入口中,像是没瞧见刚刚的一幕,可眼尖的内侍发现,喜怒不言于表的太子殿下红了耳尖。
  
  早朝后,赵祎拦下陆喻舟,问道:“昨晚邵小郎君去你府上闹事了?”
  
  陆喻舟“嗯”了一声,示意内侍退开,自己推着赵祎走在林荫小路上。
  
  赵祎狭眸微转,又问:“邵修跟过去了吗?”
  
  昨日的假象是,邵修偷溜出府与人喝酒,回来的途中听说邵霁去缃国公府闹市,特意绕道过来替弟弟赔不是。
  
  陆喻舟没有起疑,推着赵祎走进东宫,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一进门,就与站在门口的慕夭遇见。
  
  慕夭跑过来,对着陆喻舟哼哼两声,又眯了眯眼,装出超凶的样子。
  
  陆喻舟当她在耍宝,推着赵祎进了书房,两人聊了一会儿,陆喻舟起身告辞,走出书房时,又被慕夭拦下了。
  
  慕夭气势汹汹地问:  “你昨晚欺负宝珊了吗?”
  
  面对鼓着腮的小辣椒,陆喻舟面色无异,“我的私事,需要告诉你?”
  
  慕夭眯眼掐腰,一副要跟他对着干的架势,“你的私事我不管,宝珊的私事我管定了。”
  
  两人何时成了手帕交?
  
  懒得与她计较,陆喻舟走向门口。
  
  慕夭追上两步,对着他的背影隔空勾了两拳,在陆喻舟转眸之际,撒丫子跑开了,生怕对方报复回来。
  
  陆喻舟走出月亮门时,与走来的邵修打个照面。
  
  一袭红衣的邵修懒懒拱手,细长眉眼含笑,“陆相巧啊,也来找太子?”
  
  很多人都不愿跟邵修的狐狸眸对视,因为那双带笑的眼睛里永远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陆喻舟稍稍颔首,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邵修搓搓下巴,走进太子书房,还以为慕夭会在,可书房里只有太子一人。
  
  将自己的计划讲出来后,赵祎毛笔搭在笔枕上,“我只是叫你去打听消息,你要把人带出来,激怒了陆喻舟,自己负责。”
  
  “殿下的意思是,”邵修靠在书案上,“带走那个叫宝珊的丫头,陆喻舟会发火?”
  
  赵祎双肘杵在桌面上,“要赌一次吗?”
  
  赌陆喻舟会不会发火?
  
  邵修挑眉,“赌注是什么?”
  
  “你若输了,你让邵霁离慕夭远一点。若赢了,条件随意提。”
  
  哦豁,真够豪气的,邵修笑笑,“成啊。”
  
  亥时一刻。
  
  宝珊抱着小黄狗坐在窗前,垂着眼将重重心事掩藏的很好。
  
  香意晕倒时,邵修拍拍手掌,扔给宝珊一套大将军府的侍女服。
  
  与缃国公府浅绿色袒领侍女服不同,大将军府的是浅白色的齐胸襦裙。
  
  换好衣裙后,宝珊披了一件深色斗篷,把小黄狗和包袱裹进斗篷里,随邵修走出房门。
  
  夜色浓郁,为两人做了最好的遮挡。
  
  邵修是放倒了几名隐卫后潜入的梅织苑,这会儿隐卫们还未醒来,这也方便他们离开。
  
  因陆喻舟喜静,梅织苑离二进院较偏,一墙之外就是后巷,邵修半蹲在地上,让宝珊踩着他翻上墙头。
  
  形势所迫,宝珊没有扭捏,把小黄狗塞进包袱,又将包袱系在胸前,踩着邵修的腿慢慢站起来,双手撑在墙头上。
  
  邵修护着她,“手臂用力,别怕,摔下来有我接着。”
  
  宝珊点点头,刚要向上撑起,脚底一松,整个人坠了下去。
  
  适才的一刹那,一道飘逸身影逼近二人,打得邵修措手不及。
  
  为了接住宝珊,邵修生生挨了对方一下。
  
  陡然出现的慕时清摇开折扇,以扇面扫向邵修的眉眼,迫使邵修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慕时清揽住宝珊,将人带到自己这边,扼住了脖颈。
  
  “慕先生,是我。”情急之下,宝珊指指额头,“你还记得吗?”
  
  慕时清斜睨宝珊一眼,看向不远处的邵修,“给你解释的机会。”
  
  邵修叹息,谁能想到中途杀出个他呢,“慕先生,晚辈有礼了。”
  
  慕时清当然认识眼前的男子,挑眉问道:“半柱香时间给我一个解释。”
  
  这位先生可不是好糊弄的,邵修刚要开口解释,被宝珊抢了先。
  
  随后,宝珊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一遍,语气轻柔,不带情绪,但字字敲进慕时清的心里。
  
  不知为何,见到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慕时清思忖了片刻,忽然松开了她。
  
  邵修和宝珊两人摸不清这位贵客是怎么想的,但不能硬碰硬,毕竟还在缃国公的府上。
  
  然而,令两人意想不到的是,慕时清合上折扇,轻描淡写地道了句:“你们走吧。”
  “……”
  
  当宝珊坐在墙头准备跳到后巷时,忽然回眸看向站在槐树下的男人,“先生为何要帮我?”
  
  慕时清浅浅而笑,“不知道。”
  
  看见她,就是想帮一下。
  
  


  https://www../23133_23133481/3232320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渣渣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
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