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车门打开,赵钱从里面下来,看着沈知初,他神情复杂,犹豫半晌后,出口喊了声:“夫人。”
沈知初蹙紧眉头:“赵钱,当年的沈知初在那场大火里已经死了,就算她没被大火烧死,她和厉景深早就已经离婚,实在是担不起你一声夫人。”
赵钱埋头,有些不敢接触沈知初凌厉的目光:“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一是此刻口误,二是道歉当年他身为旁观者的冷漠。
“沈小姐,接下来我说的话会有些过分,但我还是想说,希望你能再给厉总一次机会,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离开的这三年里他活的生不如死,昨晚你随手扔进河里的发绳他拼了命的往里找,差点死在水中……”
沈知初“啧”了一声,“那可真是可惜了。”
沈知初这话多少带着讽刺和阴沉,“既然觉得过分那就不要说出来,伤不在你身上你不知道有多痛?你这个递刀的旁观者有什么立场劝我原谅他?”这些人嘴里说着道歉,可在伤人这条路上,却从未软过手。
赵钱面色僵硬,沈知初实事论事,他的确没有立场,可他这三年目睹厉景深是怎么撑过来的,难免会心软。
人心都是不公平的,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往厉景深的方向倾斜。
“沈小姐,我知道无论怎么做都弥补不了你当初受过的那些伤,当年你给厉总下药,伤了胃,这几年里他胃病严重到经常出血,让他去治病他却不治,说是要把你受过的痛都尝过了才行。”
“你记得那年你用银叉插进他掌心那一下吗?他左手留下永久的伤疤伤了神经已经成半残废。”
“他还拔光了自己脚上的指甲,左手的指甲也拔了,跟你当初一样,他在自己左胸口上用烟烫出了一个“初”字,用刀每天扎自己的腿,他是真的把你受过的那些痛苦全挨了个遍。”
“沈小姐你应该知道厉总他从小父母双亡,那你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死的吗?是为了保护他死于一场车祸,就在他眼前,他在车里跟父母的尸体待了将近三小时,当年他被救出来浑身上下被血淋湿,从此惧怕水,不敢下水不会游泳。”
“厉总从小在阴暗的环境下长大,不懂爱也不敢去爱,那年他落水,是您救了他,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他却记了一辈子,如果不是夏明玥出现冒充,你们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尽管这样……厉总还是喜欢上了你,当时同意拿你去交换夏明玥,也是想转移绑匪的注意,厉总身边有太多敌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从你身上转移目光,让你不再受威胁。”
“之后你失忆也是有苦衷的,当时你被救出来时精神崩溃,只能催眠才能保住你的命,强行打掉孩子也是因为你患有胃癌需要治疗用药,孩子没了后,他也不好受,抱着孩子的骨灰痛哭了不知道多少次,我从来没见过厉总这般过,他如此的讨好一个人,舍弃他的尊严跪在地上。”
“沈小姐你死后这三年里,他最常说的一句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老。他一直记得你最后给他打去的那通电话,要他活到老死,于是他就这么痛不欲生自残般的活着。”赵钱说到这,眼睛已经可疑的红了。
沈知初轻笑道:“赵钱你说了这么多,可你忘了,厉景深父母的死不是我害死的,可我爸的死,我身上的伤跟他可一点都脱不了关系,我救了他,即使后面他认错了人,可那也不是他伤害另外一个人的理由,我承认我也有错,我错在不该执意要嫁给他,当年我就该成全他和夏明玥,渣男渣女就该天生一对,是我眼拙手贱毁了这段姻缘。”
“厉总从未爱过夏明玥。”赵钱下意识地反驳。
沈知初嗤笑一声:“这不就更渣了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谁也不爱,却硬绑着两个女人,脚踏两条船,渣的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赵钱缄默:他好像无力反驳。
“沈小姐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跟你说,厉总他爱你,他跪在这里是尝尽了你所受的痛苦才敢跪在这里来的。”
“所以呢?”沈知初眼神里带着嘲讽。
赵钱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沈知初依旧没有多余的反应。
停顿了两秒后,沈知初说:“他知道后悔我就要原谅他?他爱我就要我去接受他?世界上哪有这么如意的事?赵钱我看你这么懂他关心他心疼他,要不你跟他在一起得了,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赵钱被噎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表情有些难看。
沈知初好笑得盯着他,嘴角上的笑明晃晃的扎眼,笑的温柔大方,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请你做好你旁观者的本分,你要还想劝我原谅他,不如你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试试?”
赵钱抿着唇看着沈知初,久久不说话。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所谓的感同身受都不过是隔岸观火。
沈知初把伞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抬起脚离开了原地,与赵钱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说了句。
“我欠他的早就连本带利的还清了,而他欠我的永远也还不了,三天内我要见到年年,另外,既然你们知道是我活着回来了,那么请你转告厉景深一句,离婚后的赡养费麻烦他转一下,不多不少,刚好八个亿。”
沈知初叫的车过来了,她提着裙摆上去,把伞上的雨水尽量抖掉,然后用塑料口袋包好拿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八卦问道:“这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个人倒在地上了?我好像还看到血了。”
沈知初靠在车椅背上,目光淡淡看着窗外的景色,上扬的唇角放了下去。
好笑……她不过是用了厉景深当初对她的方式那样对他,他居然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想当初她饿了四天,可是跪了整整半个小时。
车窗外风雨交加,吹的树叶簌簌作响。
……
赵钱将厉景深扶起来:“厉总,我尽力了。”
厉景深显然是疼神志不清了,嘴里一直念着同一句话:“沈知初,你别走……”
他嘴里的血还在流,靠在赵钱身上,上身抽搐,本就苍白的脸色被雨水淋了后像是一张陈年旧纸,嘴唇也没了血色,那样毫无生机的模样,要不是能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声,还以为他就这么冻死在这里了。
赵钱扛起他冰冷的身躯,急急忙忙的把厉景深放进车里,送去了市医院。
检查的结果自然很严重,从昨晚起厉景深就发起了高烧,今早天还没亮醒了,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沈知初在哪?他要找沈知初。
好在昨天离开时,赵钱暗自派人看着这一段,所以在沈知初出门坐上车离开,他就第一时间知道了。
厉景深执意要来,赵钱只能拿着车钥匙送厉景深来墓园。
没有厉景深的吩咐,赵钱就一直坐在车里观望,看着厉景深跪在沈知初面前磕头,车厢里具有隔音,他听不到俩人的说话声,但看沈知初的表情大概知道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对赵钱而言,沈知初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即使是重活过来那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沈知初。
道理谁都懂,可惜的是厉景深不懂。
赵钱没想到,沈知初给予的打击会这么大,能让厉景深差点死在这里。
厉景深不仅高烧,还有胃穿孔,喉咙发炎,声带受损,连心脏也出了问题,一进医院就被送到了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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