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啊,那是地狱里的大人物,虽说它的行事风格在地狱里比较‘独特’,但也不能因此否认它的影响力呢。”
地狱的酒馆中,萨塔娜似乎已经有些微醺,她将颅骨酒杯从鲜红的嘴唇边移开,对身边的黑心王子说:
“梅菲斯特行事总是天马行空,看上去由着性子来,但却很少有破绽。”
“在如今地狱各个维度都在磨刀霍霍的时候,只有它低调的似乎被遗忘了一样。你说,你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已经放弃了对撒旦王座的角逐?”
“它?放弃?”
黑心王子摇了摇头,这个有酷炫黑色长发的魔鬼之子瓮声瓮气的说:
“它渴望地狱之王的头衔就像是渴望诱惑每一个独特的灵魂一样,那是源自它邪恶内心的瘾头,在那瘾头满足之前,它是不会停下勾勒阴谋的。”
“而最可悲的是,我的父亲大人其实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魔鬼...它的瘾头永远不会被满足的,所以它才表现的那么饥渴。”
这王子用一种包裹着恨意和畏惧的声音说:
“它把所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生命都视为棋子,它希望成为唯一的旗手。你其实是想问我梅菲斯特为地狱之王争霸战做了什么准备吧?”
“很遗憾,我不知道...因为它不信任任何人,而在它成为地狱之王的计划里,显然也没有我的位置。哦,不,有的,我有我的位置,我差点忘了。”
黑心将杯子里的恶魔酒一饮而尽,它发出了一声爽快的呻吟,它摇晃着满是倒刺的,如龙一样的尾巴,它说:
“就如你所说,炮灰。”
“在必要的时候,我会被当成炮灰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好让我那万恶的父亲再布下一个阴谋。”
“真是可怜的遭遇呢。”
萨塔娜捂着嘴,轻笑了一声,这个精通天然魅惑的女魔头压低声音,她说:
“我们都一样,黑心,大家都一样,你,我,我的哥哥,玛门,还有我家老大...我们都一样。”
“那些老头子们当初生下我们,或者造出我们的目的可就不单纯,在它们眼里,我们也不过是更好用的工具而已。不过你比我们都惨,你家的老头子甚至没有把一个大子儿压在你身上。”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老头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偷偷的在人间界安插了一个‘骑士’,那才是它为地狱之王争霸战安排的棋子。”
“啧啧,瞧瞧你,黑心,你好歹也是个地狱王子呢,可惜连当炮灰都不是第一线。”
萨塔娜将手里的颅骨杯子放在桌子上,示意恶魔酒保给自己添满酒,她抽了抽鼻子,她说:
“我觉得吧,你偶尔得向梅菲斯特表达一下不满,好让它更重视你。”
黑心并没有在意身边这个女魔头对它的讥讽,它毕竟是个魔鬼,要比好战鲁莽的恶魔们更冷静。
它源自梅菲斯特的血脉,也让它有种能力,能够在那些混杂着无用信息的对话中,精准的找到最有用的那些,然后加以利用。
它是魔鬼,闲聊就是它的武器。
“一个‘骑士’?”
黑心眯起了眼睛,这个魔鬼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布满了紫黑色的鳞片,这让它的表情变化很难被察觉,它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在这嘈杂的酒馆中,它低声说:
“我是真的不知道...看来你们手里果然有点货,我只知道我家老头子在上一次的骑士契约失败之后,就似乎放弃了培养‘骑士’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想到啊,它居然还在做这些无用功。”
“无用功?你怕是太小看你的老爸了。”
萨塔娜哼了一声,她说:
“那是一个新骑士,在你老爸诱惑他签下骑士契约的时候,我家老大就在旁边看着呢...”
“那骑士必然很有潜力,黑心王子,否则以你老爸的性格,不可能把它雪藏这么久,十几年啊,在我看来,一颗棋子被藏得越久,那么它被启用时能获得的好处就越多,它就越重要。”
“嗯,有道理。”
黑心王子弹了弹锋利如刀的爪子,它看了看左右,它说:
“但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以我家老头子的性格,对于这样重要的人物,它肯定会时刻关注的,我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嗯,‘我们’这个词用得好。”
萨塔娜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说:
“这才是合作该有的态度,听我说,黑心,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呢?”
“那和我也没关系!”
黑心哼了一声,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
“你们找到了机会,这也许是真的,但你们自己不下手,却来找我,这就说明那有风险,而且风险很大,你们不愿意用自己人冒险,所以要找个替死鬼...你看,女士,我也不蠢啊。”
“我也很想让我家老头子狠狠吃个亏,但问题就在于,这种事情要考虑成本的。”
“用我的消亡来开个玩笑,对不起,这不符合我的价值观...它不符合所有魔鬼的价值观,我们很少愿意被人当枪使,所以,如果你想劝说我冒险,就得再拿出一些东西。”
“好吧,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难缠!”
萨塔娜似乎有些气馁,她将自己身上裹着的红色兜帽向下拉了拉,她说:
“我们之前说了,你家老头子做事往往滴水不漏,这让其他人很难找到针对它的方法,但再精明的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更何况你老爸从事的是一份诱人下地狱的工作,而且它更专注于这项工作的‘艺术性’,我的意思是,它的怪癖传遍了地狱,很少用暴力,只喜欢用花言巧语来欺诈灵魂。”
“遇到蠢货还好说,但万一遇到一些精明人,一般的谎言可就不太好用了。”
撒旦之女弹了弹自己的酒杯,在那清脆的声音响动中,她说:
“你的父亲失败过,不止一次,它将失败视为最大的耻辱,并且将它隐瞒的很好,但问题是,秘密总会泄露的。”
“你也知道你父亲的上一任‘骑士’和它闹翻了,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闹翻吗?”
“愿闻其详。”
黑心抿了口酒,它说:
“但最好长话短说,我们两个的组合太引人注意了,如果我没看错,你身后那个魅魔小姐已经注意到你了,而且她看样子准备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不用在意,小问题而已。”
萨塔娜并不慌乱,尽管她现在还是个逃亡者,但她显得非常放松。
她深谙欺诈之道,如果在诱人做事的时候自己都不淡定,那么谎言和诱惑的效果必然会大大降低,这位小姐身体里虽然有一半人类血统,但她的另一半血脉,可也是来自一位地狱大君呢。
她也是魔鬼呢。
“既然你害怕流言蜚语到处乱传,那就让我略去那些绵长复杂的前奏吧,让我们直入主题。”
萨塔娜舔了舔嘴唇,她说:
“你父亲亲手签署的一份契约遗失了,就是被它的上一任骑士带走的,那份契约的内容其实不需在意,无非只是几千个被诱惑着堕入罪恶的灵魂,真正值得关注是那份契约本身...”
“它上面有你父亲的真名,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吧?”
黑心眼中闪过一丝摄人的光芒,作为地狱大君之子,它当然知道一份签署着自家老头子真名的契约代表着什么。
地狱大君与自己掌控的地狱维度紧密相连,它们本身就是地狱维度的象征,那种象征赋予了它们在更高层面的力量,一位地狱大君的真名也会引动地狱维度的变化。
如果那份契约能被黑心王子握在手中,那就意味着,和它父亲留着同样鲜血的它,能利用那契约从自己父亲手里分出一丝属于梅菲斯特地狱的力量。
虽然只有一丝,但已经足够了。
“撕开那契约。”
萨塔娜用一种暧昧混杂着轻佻的语气,在黑心耳边说:
“摄取那力量,再加上契约里封存的几千个罪人之魂,你就能拥有自己的小地狱了。”
“虽然它很小,虽然它很稚嫩,虽然它只需要轻轻一捶就能撕的稀巴烂,但那也是属于你的地盘啊...在地狱里,只有有你自己的地盘,随随便便就能招募到愿意冒险的杂碎。”
“更何况,这件事可是一箭三雕呢。”
撒旦之女轻笑着:
“让你有自己的地盘,还能逼着你父亲启用那隐藏很久的‘骑士’,彻底打乱它为地狱之王争霸战做的准备,逼着它不得不提前落子。”
“最后,最重要的是...如果你能让神流血,那么那些滴入水中的鲜血就会引来一群饥饿的鲨鱼,你只需要坐视旁观,那些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就会为你埋葬你家老头子的王朝...”
“是的,只要你能让它流血,只要你能敲碎它看似无敌的威严,它麾下那些野心勃勃的领主们,就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一切...”
“如果我们运气够好的话,我的意思是,在最微弱的几率中,黑心王子,我们就能有幸旁观一位地狱大君的陨落呢。”
“你说,我们这冒险,哦,不,你的这场冒险,好不好啊?”
萨塔娜的声音在黑心王子耳中回荡着,就如真实的魔鬼低语,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的拨动它心中弦,诱使着它从不安分的心跳动的更加狂野。
没错,这件事风险很大...
但回报同样惊人。
没错,这个它很陌生的女魔鬼在诱惑它成为工具人,来为她自己的目的服务...
但在地狱里,只有废物才不会被利用。
如果自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只是一丝希望,那么被利用一下,又有何妨呢?
黑心眯起眼睛,它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难以言喻的诱惑和内心里跳动的理智在艰难的厮杀着。
它很早就试图反抗自家的老头子,但没有一次成功过,梅菲斯特,最狡诈的地狱大君,它给自己的儿子带来的阴影太强大了,然黑心一时间甚至有些懦弱的想要转身就跑。
“呵呵”
萨塔娜似乎感觉到了黑心的挣扎,她并没有再去劝说。
这时候再去劝说只能让诱惑的效果变弱,这件事就和勾引男人上床一样,不能一开始就脱得光溜溜。
半遮半掩的风情才会让蠢男人们荷尔蒙飙升,让他们用膨胀的下半身去思考,让他们甘愿成为你的裙下走狗。
黑心内心已经有了挣扎,这就够了,它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萨塔娜喝完了第三杯酒,她将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推给了黑心,她伸手拍了拍黑心的肩膀,她说:
“如果你做出了决定,就拿着这个去地狱边境...我们已经为你买好了前往现世的‘船票’,当然,你可以扔掉它,没关系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噩梦,不丢人。”
萨塔娜在黑心王子脸上吻了吻,然后裹起自己斗篷,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混入人群之中,快步离开了地狱酒馆。
在她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高阶恶魔,那些都是她家老头子的狗腿子,在渴望着拿住逃亡的地狱公主,送去给地狱大君马尔杜克领赏。
但萨塔娜并不慌张,也不畏惧,她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她有朋友了,而且她的朋友们都很强大,都不好惹。
嗯,有朋友的人,永远不会失败的。
而在酒馆中,黑心还维持着举起酒杯的姿势,它看着桌子上那黑色的,用不明材质制作的卡片,那玩意像是一张名片,但其中又混杂着其他的力量。
很复杂的力量,黑心能从其中嗅到最少3种来自不同地狱维度的气息。
这代表着那个神秘的女人背后,最少有来自三个地狱的支持者,这也说明了她们那个小团体的实力,很显然,这是一份邀请。
黑心就像是雕塑一样维持着那个动作,直到好几分钟之后,它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砸在桌子上,然后伸出爪子,将那黑色的卡片握紧,又丢出几个用罪人灵魂加铸的金币,付了酒钱。
“埋单,两个人的。”
黑心王子站起身,摇晃着尾巴离开座位,但在走出几步之后,它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身后瑟瑟发抖的恶魔酒保说:
“哦,我忘记了一件事。”
“不,不要,求你,不要...”
那恶魔酒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可悲的结局,但它的求饶还没说完,致命的黑色骨刺就刺入了它的脖颈中。
“砰”
恶魔酒保面色灰败的倒在地上,它的灵魂都湮灭了,这场小小的事故让酒馆里有些嘈杂,但在守卫冲过来之前,黑心就已经改变了模样,混入了人群之中。
它轻声说:
“对不起,陌生人,但这不是私人恩怨。”
“你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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